因為皇帝和管公公言語里有關(guān)于自己的身世,韓戒在樹上聽的便入了神,一不小心,腳下弄出動靜。
樹枝發(fā)出斷裂般的吱呀聲,管公公立即擋在皇帝身前,大喊:“保護皇上!”
身后儀仗眾人立即將韓允保護在中間。
管公公又大喊:“通知內(nèi)衛(wèi)來,快!”
韓允倒是處變不驚,望著發(fā)出聲音的地方,朗聲道:“深更半夜,何人在樹上?還不下來認罪!”
韓戒聽到這話,屁股在樹上坐不住,順著樹干滑了下去。立即有兩個太監(jiān)過去按住了他。
韓戒被人摁著,蔫頭蔫腦地跪在韓允前,“是我,父皇?!?/p>
管公公用燈籠照了著韓戒的臉,發(fā)現(xiàn)是他,吃驚道:“小殿下?”
韓戒只覺得頭頂上兩道冰錐似的目光射過來,“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么晚了,你不睡覺,在這里做什么?”韓允冷聲問道。
方才那動靜,雖然他表面處變不驚,心里還是緊張了一下。心中當時劃過的一個念頭是,怕是安王派人來刺殺他的。
“我……我……”韓戒不知道該怎么說才算對。他總不能說他是睡不著,所以無聊的在外頭爬樹吧?
“想來是小殿下今日見到皇上,一時心中激動,無心睡眠吧?“管公公輕聲笑了笑,“小殿下還真是充滿童趣。居然會爬樹。”
韓允冷哼一聲,“這是童趣?我看這是平庸愚蠢得無可救藥!”
韓允甩袖離去,眾人連忙追上去,打燈的打燈,護駕的護駕。管公公對韓戒說了句“快回去吧!”也不敢耽擱,追著韓允而去。
韓戒望著漸漸走遠了的父皇,從地上爬起來,齜牙咧嘴活動了下肩膀。那兩個小太監(jiān)真當他是刺客還是什么,把他肩膀骨頭都快捏碎了。
前頭韓允怒走幾百米后,見到管公公終于追上來,劈頭便是訓斥:“這就是你說的我的皇長子!半夜不睡覺爬樹,我看他不止平庸愚蠢,還有病!”
管公公連忙把頭低得要挨地,嘴里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p>
“從今日起,你再敢在我面前提到這孩子一個字,我就把你攆去給先皇守靈!”
“是,是,奴婢再也不多嘴了。”
***
莫茵在京城時,不是沒見過雪。卻從未見過這般一望無際,漫天飄灑的鵝毛大雪。
青羊關(guān)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來的比往年早了一月。莫茵穿著一身母親給她縫制的紅底碎花新棉襖,站在院子里張開雙手去接那些隨意自在飄灑下來的雪花。小臉兒凍得通紅,卻不覺得冷。接著雪玩不夠,她還張開嘴,伸出舌頭去接雪花,讓它們飄入自己的口中。
莫駿站在門口,雙手插在衣袖里,只覺得妹妹這樣傻透了。跟個小狗似的,舌頭伸那么長。
莫茵頭上已經(jīng)落了一層雪,咯咯笑聲穿過雪幕飄到天空。莫駿被她的歡笑活力感染,終于把手從衣袖里抽出來,蹲下身,捏了一個雪球,伸出手對莫茵道:“妹妹,給你!”
莫茵跑回來,從哥哥手上拿過雪球,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高興道:“哥哥,別躲在屋檐下了,快來一起淋雪。好好玩呀!比在京城的雪好玩多了。”
那倒是,在京城時,每當下雪,便有仆人婢女撐著打傘,防止他們淋了雪生病感冒。這般站在雪幕里,肆意玩耍根本不被允許。
莫駿由著妹妹把他拉到院子中,幾片雪花正巧落在他脖子里,雪花在他脖頸里融化,一陣冰涼讓他縮起脖子,“好涼!”
莫茵看到哥哥被冰的扭曲的表情,脆生生笑起來。莫駿扭了扭脖子,把衣領抓緊。然后蹲下身,又捏了一個雪球,走到莫茵身旁,把雪球在她脖子上貼了一下,莫茵被這忽然襲來的冰涼嚇的尖叫一聲,“哥哥!”
莫駿開懷大笑,“誰叫你笑我,這就是懲罰?!?/p>
莫茵不甘心,把手里的雪球朝著莫駿的胸口扔過去。砰的一下,正好扔在莫駿身上,雪球碎裂成塊。莫茵哈哈笑著跑到一邊,生怕被哥哥報復。
“好你個壞妹妹,看我不把你埋到雪里去!”
“不要,哥哥饒了我。救命呀!”
方氏此時在屋里做針線,聽到屋外的聲音,生怕兄妹倆鬧過分,又怕兩人凍著,便推開窗戶,對外喊道:“茵兒,駿兒,快回屋里來,當心頭發(fā)衣服打濕了。”
這會兒,莫茵已經(jīng)被莫駿抓住,正往地先前掃成堆的雪堆里推。
聽到母親的聲音,莫駿只得罷手,把莫茵拉起來,道:“好了,娘叫咱們呢。我就饒了你這次。”
莫茵大喘著氣,眼睫毛上掛著雪花,嘻嘻笑道:“算你識相。你要把我真埋起來,娘非打你屁股不可?!?/p>
莫駿一聽,這小丫頭,他不跟她計較,她卻在這兒挑釁起來,雙手抓著她的小肩膀,一提,一放,莫茵便尖叫著摔進堆里。莫駿雙手捧著雪,動作極快地往她身上撒。
不一會兒莫茵便全身都被雪蓋住。小丫頭這會兒知道哥哥的厲害,忙求饒,“哥哥,我錯了,我錯了,不要埋我了?!?/p>
“知道錯了?”莫駿停手,站在她跟前,高高在上俯視著她,“還敢不敢跟哥哥調(diào)皮了?”
“不敢了。”莫茵躺在雪里乖乖地道。
“這還差不多?!蹦E又彎腰把她從雪里刨出來。
把她拉起,把她身上粘的的雪拍打干凈,就聽到方氏道:“駿兒,你又在欺負妹妹了?”
莫駿不服氣道:“明明是她先欺負我。娘你不能偏心?!?/p>
“茵兒是妹妹,你做哥哥的就得讓著她?!?/p>
“我知道了娘,您別說了?!蹦E無奈道。
莫茵卻是一副有人撐腰的嘚瑟模樣,“瞧見了吧,你捉弄我,娘就會罵你?!?/p>
莫駿板起臉來,作勢又要把她往雪里摔。莫茵驚叫一聲,從他面前抱頭跑開,然后一頭扎進屋里。
大雪下了一天才停。第二天,雪過天晴,一大早,莫駿跟著莫謙在清掃院子里的積雪。莫茵在屋里和母親做早飯。
等早飯快做好,父子倆也把院子里的雪清掃干凈。
莫駿把堆在院子外的雪堆掏掏挖挖的,忙個不停。莫謙看著兒子奇怪的舉動,問道:“駿兒,你這是在干什么呢?不嫌冷。”
莫駿滾了一個大雪球道:“我給妹妹做個雪人。”
莫謙一聽,笑起來,“難為你處處想著你妹妹?!?/p>
“娘說的我是哥哥,要保護妹妹,讓著妹妹來著。我記著呢。”
“孺子可教也。”莫謙欣慰道。在一旁盯著看了一會兒,他忍不住走上前,“我與你一起。咱們給你娘和你妹妹一人造一個雪人。”
“那太好了。”莫駿看了眼父親。
在他的印象里,莫謙總是威嚴高大的,且不茍言笑,心狠手辣。他聽哥哥說過,曾有一個父親的屬下犯了錯,父親便在校場上親手把那人的頭砍了下來。
他初聽說,當天夜里便嚇得睡不著覺?;叵肓艘灰棺约悍高^什么錯。別被父親一朝想起來,把他的腦袋也砍了。
從出生,也沒有多少日子是能見到父親的,因此父親在他印象中便是領軍元帥,是別人口中的功高蓋主的人物,人人敬畏,人人敬仰。他也對他除了敬怕之外,沒有其他感受。
倒是抄家流放后,他們才每日相處。如今,他倒不覺得父親被流放是件壞事了。也只有這樣,他才能以一個父親和丈夫的身份陪在妻兒身邊,不會再一離家便是三五載。
“爹,哥哥什么時候能回來?”莫駿問道。
哥哥自從去了青羊關(guān)口做文書,便到今天也沒回來一次,他有些惦念。
“大概得元旦才能回了。”莫謙道,“怎么,想你哥哥了?”
莫駿點點頭。
“過兩日,若是路還能通,爹爹帶你去看看你哥哥如何?”
“好!”莫駿高興道,“娘給哥哥做了棉衣和棉鞋呢。”
“嗯,給他捎過去?!?/p>
父子倆正在聊天中,莫茵從屋內(nèi)出來,對著他們喊道:“爹爹,哥哥,吃飯啦!”
莫謙直起身答應了一聲,莫駿也拍了拍手上的雪,莫謙大掌在莫駿頭頂?shù)拿弊由蠐芾艘幌?,“走吧,進屋吃飯。吃完了再弄?!?/p>
邊塞寒冬凜凜,日子辛苦,一家人卻是團聚的。
過了幾日,莫謙借了鄰家那對老夫妻的牛車,帶著莫駿果然去了青羊關(guān)口。
莫駿自從來到這里,還是第一次隨著父親出門。一路上人煙稀少,白雪皚皚,也沒什么風景,他卻滿心雀躍。
遠遠看著那青羊關(guān)在藍天下巍峨聳立。過了那關(guān)口,便是北胡地界。如今北胡與東岳保持著暫時的和平。便有那生意人穿梭在關(guān)口間,往來貿(mào)易。
莫謙趕著牛車便遇到一列迎面來的商隊。那帶頭鏢師騎著馬,穿著御寒的皮毛。他身后的馬隊,馬背上綁著成捆的動物皮張。看起來是個經(jīng)營批皮貨生意的。
莫謙將牛車牽到一旁,讓那列商隊先過。
那鏢師經(jīng)過時,在馬上沖莫謙抱拳表示謝意。莫謙便也抱拳回謝。
靜待那列車隊過后,莫謙才再度把牛車趕到路中央來。
莫駿扭著頭望著那遠去的商隊。對父親道:“爹爹,咱們家里那些兔皮也可拿來賣了。”
莫謙笑道:“幾張皮子,沒必要?!?/p>
“一文錢也是錢。不是說積少成多么?!蹦E道。
莫謙笑看了莫駿一眼,“你這算數(shù)學的倒是不錯。”
莫駿道:“爹爹,家里那些幾張兔皮留著也無用,你讓我拿到城里去試著賣了如何?”
沒想到這孩子還挺堅持,莫謙道:“你真想去試試?”
“嗯。”莫駿鄭重點頭。
書友評價
讀了璠璠fanfan的小說《寡婦皇后》,讓我很是渴望一段這樣的愛情:一個人的笑印在倆人的眼眸,一份淚由兩顆心來體味。如果今生的緣由前生定,我愿用一切來換一份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