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

姜若捂著小腹，嘴角牽扯個凄涼的弧度。

原來她和寶寶都是麻煩。

剛才那點溫情似乎都是兩人錯覺，空氣陡然變得稀薄，幾乎讓她窒息。

姜若起身，眉眼間帶著淡淡疲憊：“我累了，先上樓休息了?！?/p>

這次賀深沒有拉住她，而她走的又快又急，仿佛身后有豺狼虎豹，上樓梯的時候不小心磕到膝蓋，發(fā)出沉悶的聲音。

賀深下意識就要過去，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強迫自己坐在原地，自尊不允許他先低頭。

哪怕他清楚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姜若躺在床上輾轉(zhuǎn)反側(cè)，半晌睡不著，只能找到手機放了首歌出來聽。

很快，音樂停頓了下，換成了手機鈴聲。

已經(jīng)很久沒人給她打過電話了，姜若心里還有些奇怪，摸索著滑下接聽鍵。

“姜若？”那頭女人的聲音既陌生又熟悉。

姜若呼吸頓了一瞬，啞然片刻，她才說出她的名字：“沈薇薇？”

半個小時后，姜若穿戴齊整，賀深已經(jīng)走了，她跟張媽說了一聲自己晚上可能不回來吃晚飯了，這才拿著盲杖走了出去。

這是片富人區(qū)，不太好打車，姜若跟著導(dǎo)航深一腳淺一腳走了將近半小時，才到家公交車站。

雪下的很大，洋洋灑灑落在她脖頸里，濡濕了一片。

沈薇薇說想要見面跟她談?wù)劇?/p>

其實姜若第一反應(yīng)就是拒絕，但沈薇薇說如果她不愿意見自己，自己就會上門找她。

沒辦法，姜若只能答應(yīng)下來，約定了時間地點后轉(zhuǎn)身出門。

姜若聽見別人的竊竊私語——“瞎子還出門??？”、“看起來不太像，瞎子還會用手機？”

她忍不住失笑，聽見耳機里傳來的導(dǎo)航聲音，很想反駁現(xiàn)在科技很發(fā)達(dá)，盲人也可以良好的使用手機。

況且瞎了這么多年，她早就習(xí)慣了。

下車之后，姜若又跟著導(dǎo)航走了七八百米。

推開咖啡館的門，她求助店員，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著，然后用沒有焦點的眼眸轉(zhuǎn)向窗外，這樣能顯得她像個正常人。

“姜若？”高跟鞋的聲音響起，女人的手提包磕在桌上，發(fā)出清脆的一道響。

姜若回過神，坐直了身體，不確定地問：“沈薇薇？”

沈薇薇面色奇怪地看著她，雖然早知道姜若瞎了，但乍一看，還是沒忍住驚嚇。

但很快，她心里又劃過深深的兩道嫉妒。

姜若就算瞎了，那雙眼睛也依舊很美，無神的睜著，多了幾分楚楚可憐，更能引得男人保護(hù)欲爆棚。

這么多年，她好像什么變化都沒有。

沈薇薇嫉妒的快要發(fā)狂。

但她知道今天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她叫來店員點了一杯咖啡，見姜若面前空蕩蕩，又將點單平板遞給她。

隨即，她像是察覺到自己失言，夸張地掩住唇，倒吸一口氣：“我忘了你看不見，抱歉，不如我給你點吧。”

“一杯黑咖......”

“不用，”姜若淺笑拒絕，頭轉(zhuǎn)向店員那邊，“一杯卡布奇諾就好，加奶半糖?！?/p>

沈薇薇忿忿不平將平板還給了店員。

“我看你臉色這么難看，怕你沒有精神聽我接下來的話，所以給你點一杯黑咖提神，”沈薇薇語帶嘲諷，從包里摸出一根煙夾著，“不過現(xiàn)在看你好像不需要了。”

姜若知道這場見面一定不會如想象中平和，她已做好了沈薇薇會刁難自己的準(zhǔn)備，聽了這話倒也不奇怪。

“咖啡館禁煙，”咖啡很快端上來，姜若捧著杯壁，卻沒動作，“我怕沈小姐被趕出去，這場談話也就到此為止了?！?/p>

沈薇薇氣憤瞪著她。

姜若一直都牙尖嘴利，滿口歪理。

那又怎樣，賀深心里的人還是她。

想到這，沈薇薇眼里露出勢在必得，她微微向后倚靠：“你知道我今天找你是要說什么吧？”

“這么多年，賀深一直都還愛著我，當(dāng)年他娶你，不過是無奈之舉?！?/p>

“即便這樣，現(xiàn)在他的妻子依舊是我?！?/p>

“你懂什么？”沈薇薇目光變得怨毒，“如果當(dāng)初不是因為賀老爺子強行把我送出國，還用我來威脅賀深，說如果他不娶你，這輩子都別想再見到我?！?/p>

“你本來就是頂替了我的位置，如果不是你，現(xiàn)在坐在賀太太位置的人應(yīng)該是我才對?！?/p>

“我想你是忘了，爺爺說過只要他在世一天，就絕對不會讓你進(jìn)門，”姜若提醒她，“就算沒有我，也會有別人，總之，可以是任何人，但絕不會是你?！?/p>

傷口被戳痛，沈薇薇惱羞成怒：“你有什么好得意的，賀深知道我回國的消息，第一時間就聯(lián)系了我。他保證會跟你離婚，盡快娶我過門?！?/p>

“還有，”沈薇薇得意洋洋地看著她，“當(dāng)年你出車禍，其實你的眼睛不會瞎，誰讓當(dāng)時后車坐的人是我，所以哪怕我傷勢比較輕，賀深也選擇了先救我，不然你以為，他為什么對你那么愧疚。”

姜若如遭雷擊。

懷孕的人不適合飲用咖啡，但她現(xiàn)在急需要一點東西才保持自己的清醒。

手顫抖了好幾下都沒有握住杯把，將她的動作盡收眼底，沈薇薇眼里劃過一抹譏諷。

不堪一擊。

姜若最終放棄了，滿腦子都是沈薇薇那句話，賀深最先救的人是她。

她想到了自己醒來時候眼前無盡的黑暗，和床頭站著的賀深，語氣里深深的歉疚。

他說：“抱歉?！?/p>

姜若一直以為那是因為車禍來臨前自己救了他，所以才感到的抱歉，原來是因為在兩相權(quán)衡中他取了最輕的那一個。

她從一開始就被放棄了。

她原以為賀深娶自己，不管因為任何，都會有一點真心。

如果這一點點的真心，最開始也是摻雜了其他數(shù)不清的其他情感呢。

一瞬間，姜若的力氣仿佛都被抽空，連沈薇薇什么時候走的都不知道。

她第一次覺得自己活了這么多年，就像個笑話一樣。

眼淚在出門那一瞬間已經(jīng)冷透，站在外面，姜若不知何去何從。

模模糊糊間，她似乎看見一片連綿的雪色。

還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下一秒又沉溺進(jìn)了黑暗。

“姜若？”身后，男人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