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準鏡的‘∧’形箭標下,目標始終躲藏在人質的身后左右搖擺不定。
幾輪談判未果,兇犯失去了耐心,終于將刀鋒揮向人質的脖子。
“啊——”一個女人的尖叫。
“開火——”
盡管不是最佳射擊角度,但仍有50%以上命中的可能,十萬火急,顧不得那么多了。
馮天的指尖觸碰扳擊的一剎那,突然卷起一陣風沙。
“砰!”
子彈擊碎窗欞。
糟了!
一抹鮮血噴灑出窗口,兇犯獰笑著將尸體丟出窗外,那美麗的臉龐還不可思議的圓睜著雙眼,一抹紅色的血線為一個鮮活的生命劃上休止符。
兇犯猙獰的狂笑。
“還愣著干什么?開火呀!”指揮員激怒的聲音傳到他的耳朵里。
馮天驚懼不已,連忙定神,憑著身體的肌肉記憶打出第二槍。
“砰!”
子彈在兇犯胸前點開一朵猩紅的小花,他猶如被重錘猛擊,身體猛地一顫,仰頭倒地……
“馮天!槍都打不準,你算什么尖兵?”耳畔,指揮員的激怒震蕩著馮天的大腦。
突擊部隊都沖了上去,馮天呆呆的從瞄鏡中望著那具之前還鮮活的生命,大腦一片空白。
馮天踉蹌的回到隊伍中,親眼目睹著尸體被抬上推車,她很美,如果不是脖子上長長的傷口,看上去就像睡著了一般,一塊白布迅速蓋住她的尸身。
馮天仍然呆滯的凝望著,顛簸的推車使她一條潔白的玉臂無力的從白布中露出,仿佛要抓住留在世間的最后一刻。
急救車重重的關上尾門,沒有絲毫停留,卷起一道煙塵疾馳而去。
“馮天!你在做什么?”中隊長怒氣沖沖的指著他的頭。
馮天呆呆的望著車輛遠去的方向,持槍的手緊緊握住冰冷的鋼槍。
“就差那么一點!為什么沒有首發(fā)命中?尖兵?我呸!”對于這個戰(zhàn)果,中隊長憤怒到極點,他把怒火撒到馮天身上:“你就不是個好兵!”
你就不是個好兵,你就不是個好兵!你就不是個好兵……
“啊……”
馮天從夢中驚醒,周身滲著冷汗,連床鋪都被浸濕了,他長舒了一口氣,又是那個夢。
那件事已經(jīng)過去了很久,但是這個場景仍時常出現(xiàn)在夢中,雖然現(xiàn)在出現(xiàn)的頻率已經(jīng)沒有從前那么高了。
他翻身起來,穿上拖鞋,慢慢地走進衛(wèi)生間,來到水池前,接過一捧冷水拍打著自己的臉頰,抬頭凝視著鏡中自己的模樣,他不斷地暗示,那只是個夢。
感覺清醒了許多后,他來到臥室間,抬眼望著桌上的電子座鐘,凌晨4:30,他苦笑著關掉已經(jīng)不需要的鬧鐘,**穿上軍裝后走出房門。
關上門,他抬眼望著門楣上醒目的三個大字——禁閉室。
一聲嘆息,什么時候能走出去?
或許只是個奢望,或許就是他脫下軍裝的那天,不論哪條都意味著他再也不能回到從前,再也不能和戰(zhàn)友們激情相擁。
人生的軌跡一旦被涂抹上污點,這輩子都難以逾越。
天際微微泛起一道白虹,馮天推開營房正門,一股清涼的空氣吸入鼻中,沒有污染的空氣泌入心肺。
“馮排長,出去啊?!睜I區(qū)游動哨微笑著向他打招呼。
“唔!”
“早晚天涼,穿上大衣吧?!?/p>
馮天靜靜的看著他,似乎在想要不要回去取軍大衣。
哨兵習慣了他這種漠然的表達方式,二話不說,脫下自己的軍大衣給他披上,說道:“我快下哨了,您先穿著吧?!?/p>
“哦?!瘪T天沒有拒絕,裹上軍大衣向車庫走去。
寂靜的營區(qū)被東風猛士的轟鳴聲打破,馮天踩足油門,猛士像一頭蠻牛般沖出向營門。
站崗的哨兵如臨大敵,飛快的搬開路障給他讓出一條通道。
車子一溜煙的沖出中隊營門,風馳電掣般荒無人煙的大戈壁。
馮天打開音響,充滿悲愴的古典音樂充斥狹小的空間,沉浸在音樂的變調中,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只有此刻,在超越現(xiàn)實的純精神世界里他可以享受到短暫的寧靜,似有一朵痛苦中培育出的精純美麗之花,在樂章的海洋里悄然開放。
武警總隊醫(yī)院很遠,需要四個半小時車程,每個星期馮天都要來一次,以便醫(yī)生及時掌握病情。
邊疆的大戈壁浩渺蒼涼,層層疊疊堆積的砂石一直延伸到遠方天地相交的一線間,似昏黃的瀚海。
遠遠的一個黑點由遠及近,馮天在心里默念,1點鐘方向,距離3000米,鐵水塔,目的地還有225公里。
這是一處為數(shù)不多的地標性建筑物,這段路上這樣的建筑并不多,他能記住每一個地標代表的距離,能計算出抵達下一個座標點的時間。
遠近聞名的武警總隊醫(yī)院,人流熙熙攘攘,不時有一些軍人的身影穿過,在來往的人群中穿著軍大衣的馮天并不起眼,他低著頭,刻意回避著來往人群的目光,快速穿過走廊。
“讓一下,讓一下?!?/p>
一群醫(yī)護人員和家屬焦急的推著行動病床,一個女孩子正躺在病床上痛苦地**,輪子的轉動聲取代了原本的嘈雜。
馮天的心“咯噔”一下,這樣的情景令他難受,連忙把頭埋得更低,他很想把耳朵也捂起來,卻擔心周遭人會投來異樣的目光,只得近乎逃避般撥開人群加快腳步離開。
一口氣穿過長長的走廊,拐上樓梯,跑到第三層的拐角處時才松了一口氣。
這層科室明顯不熱門,整條樓道顯得冷冷清清。
站在玻璃門外,馮天努力定了定神,這才推開門,朝著一間掛著精神心理科牌子的科室走去。
“來啦?”醫(yī)生顯然與馮天很熟識,見他進來,微笑的打著招呼。
馮天略微點點頭,坐下來。
白色的墻、白色的門窗、白色的吊燈……
這里幾乎一切都是白色的,環(huán)境像極了禁閉室,只不過這里有一名醫(yī)生。
醫(yī)生站起來,輕輕走到門口,關上門后,回到診桌前坐下。
醫(yī)生姓吳,是國內知名的精神心理科專家,有著豐富的心理治療經(jīng)驗,對這樣一例典型的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他是很感興趣的一個課題,所以對這個病人他很重視。
吳醫(yī)生坐在馮天對面,微笑的看著他。
馮天像一個躲在角落里療傷的孩子,不斷地猜測著這次治療可能帶來的效果。
醫(yī)生熟練的操作電腦,打開他的病歷,病因上寫著幾個字——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PTSD)。
醫(yī)生重新瀏覽一遍病歷后,吳醫(yī)生詢問道:“現(xiàn)在入睡仍然困難嗎?”
“大約一至兩個小時才能睡著?!?/p>
“情緒呢?”
“好一些?!?/p>
“好?!眳轻t(yī)生埋頭記錄,又問道:“能夠按時吃藥嗎?”
“嗯?!?/p>
“興趣愛好呢?”
“做器械、健身?!?/p>
“其它不良反應呢?”
“還是會夢。”
“噩夢?”
“嗯?!?/p>
“與人接觸時感覺怎么樣?”
一想到這兒馮天連忙搖頭,甚至不敢去看醫(yī)生的眼睛。
吳醫(yī)生放開按著鍵盤的手端詳著馮天的面部表情,他明顯在躲閃自己,吳醫(yī)生暗嘆,如果能早些接受治療,說不定現(xiàn)在已經(jīng)痊愈了,可惜錯過了最佳治療期,當下情況很難判定康復時間。
雖然這樣想,但他還是鼓勵著說:“恢復得不錯,照我上次的醫(yī)囑再開些藥吧。”
馮天默聲點點頭,接過診斷書,轉身欲離開。
“等一下?!眳轻t(yī)生叫住了他。
“還有事嗎?”
吳醫(yī)生微笑地看著他:“如果……我是說如果可以,有沒有換一個環(huán)境的打算?”
馮天低頭不語,他知道換一個環(huán)境意味著什么。
午間,艷陽高照,這里的天氣迅速升溫。
拎著藥,馮天走出醫(yī)院大門,打開車門把厚重的軍大衣丟進后座。
今天來治病還有兩個附帶任務,一個是指導員的電動刮胡刀壞掉了托他買一個,另一個就是去總隊教導隊接一個兵。
馮天正準備上車,突然街上傳來一個女人的尖叫聲:“救命啊——”
他的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馮天的瞳孔猛然放大,那段記憶再次浮現(xiàn)在眼前……
街面上陷入混亂,來來往往的人紛紛躲避。
一個穿著睡衣的女人光著腳沒命的逃跑,一個兇悍的漢子揮著菜刀瘋狂的追趕。
有些預謀性犯罪,有些是激情式犯罪,可不論哪一點無疑都是法律制止的對象,做為人民武警制止犯罪是身體中的本能,哪怕他的心里極力回避這種場面。
女人摔倒了,衣服也撕裂開一大截,比起衣服,更可怕的是一柄碩大的菜刀已經(jīng)高高舉起,她絕望的叫喊幾乎要穿破在場人的耳膜。
菜刀已經(jīng)揮下,只要再遲疑一秒便是一場慘案,就在這時,一個身體并不高大但很結實的身影擋在她身前。
揮刀人已經(jīng)瘋狂了,即便眼前是一名武警戰(zhàn)士他也自信阻擋不了。
但是,自信不等于現(xiàn)實,一個業(yè)余的激情式犯罪如何能敵得過專業(yè)的武警戰(zhàn)士?
馮天劈手奪下菜刀,夾緊對手猛旋身體將其摔倒在地,順勢撲上,鎖住對方的手臂令其動彈不得。
整個動作不到一秒鐘,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待街上的人群反應過來時只剩下行兇人的嗷嗷地叫喊聲,可是他的掙扎是徒勞的。
警笛聲大作,一輛警車在案發(fā)現(xiàn)場“嘎”的停住,幾名訓練有素的警察推開車門,一擁而上將犯罪分子緊緊的銬住。
一名二級警督上前拍拍馮天的肩膀:“同志,好樣的,太感謝你了?!?/p>
人群中爆發(fā)出雷鳴般的掌聲。
馮天失神了,面對贊揚的人群,頭腦陷入混亂。
不,不是,他們不知道……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是個好兵……
他陷入深深的恐慌之中,汗水從額頭滴下,暴露在人群的目光下,他有如萬針扎身一般,每一秒都讓他感到痛苦,他慌忙推開二級警督的身體,撥開人群,竄到東風猛士車邊,躍身上車猛的發(fā)動車輛,伴隨著一陣巨大的轟鳴,東風猛士飛快的消失在人們的視線中。
二級警督險些被他推倒,等他緩過神時,那名年輕的軍官已經(jīng)消失了。
職業(yè)的敏感讓他嗅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書友評價
很喜歡《代號:和平衛(wèi)士》這部小說,作者銀月光華對整個故事的把握和架構高人一籌。同時,銀月光華一貫堅守主流價值觀,如愛情、友誼,均在書中占據(jù)重要地位。在此為銀月光華打CA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