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隊先走旱路向東,再轉水路走大運河一路南下,抵達南京后許長生每日就在城中閑逛,再去茶樓酒肆打探消息,期間自然免不了要去秦淮河領略一番大名鼎鼎的秦淮風月。
可惜許長生來的不是時候,明初之時,秦淮河也曾風光一時,當時朱元璋親自督辦,在乾道橋設立富樂院,以舊有的樂戶、犯官的女眷等為官妓。
后來富樂院失火被毀,又轉移到武定橋等處,洪武四大案為各處官營場所提供了大量人力資源,以至于在此時形成了十六處以歌伎聞名天下的娛樂場所。
如此既可以粉飾太平,又能通過教坊司收取大量脂粉錢充斥國庫,還能安置犯官家眷,可以說是一舉三得,朝廷得到了大量好處,所以解縉上書請求禁止的時候,被朱元璋直斥迂腐,根本沒搭理他,南京城中十六處娛樂場所依舊接著奏樂接著舞。
到了宣德年間,秦淮河成了官員拉幫結派的據(jù)點,驕奢淫逸,荒廢政務,為左都御史顧佐奏禁,并規(guī)定“官吏宿娼,罪亞殺人一等,雖遇赦,終身弗取。”自此整肅后,秦淮河失去了龐大的官僚消費群,迅速冷落下來。
官員是啥德行大家都清楚,禁肯定是禁不了的,不過現(xiàn)在距離禁令才剛剛過去不到二十年,南京官員多少還要注意點,所以秦淮河如今的生意依舊不太好,只剩下南市、珠市、舊院等區(qū)區(qū)幾處場合。
看到秦淮河的現(xiàn)狀和自己預想的大不一樣,許長生不禁有些失望,好在他有長生不老之身,完全能等到董小宛、陳圓圓、柳如是等人出生長大,只是估計到那時候,大明肯定是原歷史不一樣,這幾位還會不會出現(xiàn),會不會來秦淮河揚名就不好說了。
打聽清楚,許長生便奔著南市去了,尋了一處中端場子,低端場子看不上,高端場子太貴他消費不起,而且還要吟詩作詞唱和,來個好幾回才有機會當花魁的入幕之賓,許長生倒是記得些后世的詩詞,可還沒學會唱和的規(guī)矩,再說了他哪有這個時間,所以只能暫時作罷,等將來有機會再專程來體驗體驗。
到了南市之后,尋到客棧小二所說的院落,還沒到門口就有人將他迎了進去,“敢問員外尊姓?可有相熟的姑娘?”
“姓許,做點藥材買賣,聽東升客棧的黃四說起鄭春兒姑娘,一時起了興致就過來看看,鄭春兒姑娘可在?”許長生早已打聽好了情況。
“在在在,員外先請稍作片刻,我這便去請姑娘出來!”
當下又過來兩個小娘子,把許長生引入二門進屋里坐下,屋里擺著一張大桌,桌上早已備好了四色時令水果,問了許長生的口味,又送來點心茶水,“員外可要聽曲兒?”
“喚兩個唱《西廂》的過來,只打鼓兒,不吹打罷?!痹S長生按照黃四的教導吩咐道,順手賞了她倆三錢銀子。
“奴婢知道!”一個小娘留下給許長生倒茶剝蓮蓬,另一個趕緊出去叫人。
片刻功夫,兩名樂戶過來,在角落擺開樂器彈唱起來,許長生聽慣了現(xiàn)代音樂,實在是不喜歡這種慢悠悠的腔調(diào),便專心對付茶點,這些都被人看在眼里。
喝了半盞茶,忽然聽到門外一陣兒環(huán)佩響,那鄭春兒就進來了,約莫二十剛出頭的年紀,頭上戴著白縐髻、珠子箍兒、翠云鈿兒,周圍撇一溜小簪兒,上穿白綾對衿襖兒,妝花眉子,下著紗綠潞綢裙,羊皮金滾邊,腳上墨青素緞鞋兒,“呦,我就說今兒個一早怎么聽見喜鵲叫呢,原來是遇到貴人了!”
與此同時,站在許長生身旁伺候的小娘丟過去一個眼色,這鄭春兒頓時心下了然,今天來的這位估計不喜歡那些吟詩作對的套路,還是直接點吧!
要是前些年她斷不是這種態(tài)度,奈何如今年紀大了,那些捧她的才子嫌棄她年老色衰也不過來了,現(xiàn)在見到外地來的商人也得好生伺候著。
鄭春兒坐下陪許長生喝了杯茶,說了會閑話,便又問道,“員外今日想用點兒什么?家里還有兩條糟鰣魚,員外久在北地,不如嘗個新鮮?”
“依你依你!”許長生被鄭春兒伺候地還算開心,而且他確實想嘗嘗鰣魚的滋味,便順著她的意思去了。
又過了一盞茶,仆役們開始上菜,先放了四碟菜果,然后又放四碟案鮮:紅鄧鄧的泰州鴨蛋,曲彎彎王瓜拌遼東金蝦,香噴噴油炸的燒骨禿,肥腞腞干蒸的劈曬雞。
第二道,又是四碗嗄飯:一甌兒濾蒸的燒鴨,一甌兒水晶膀蹄,一甌兒白炸豬肉,一甌兒炮炒的腰子。
最后上來的才是壓軸的糟鰣魚,里外青花白地瓷盤,盛著一盤紅馥馥柳蒸的糟鰣魚,馨香美味,許長生嘗了一口,入口而化,骨刺皆香。
鄭春兒用小金菊花杯斟滿荷花酒送到許長生嘴邊,“糟鰣魚和荷花酒最配,員外先飲一杯吧?”
等許長生喝了,她又吩咐人取個骰盆來,倆人用十二個骰兒搶紅,鄭春兒是個知情識趣的,既然知道許長生不喜歡吟詩作對,那就不搞行酒令、作詩之類的花哨玩意兒,直接玩骰子做游戲喝酒,這倒是讓許長生有點恍惚,我這到底是在大明的行院,還是在后世的酒吧???
下邊兩個樂戶拿著樂器彈唱,鄭春兒喝了幾杯后還去唱了一段兒《中呂·粉蝶兒》,許長生依舊沒聽懂唱的是啥,只覺得鄭春兒嗓子好,這要是放到后世,光唱歌都能當百萬網(wǎng)紅。
一直吃到月窗半啟,銀燭高燒,倆人才進到里屋,小娘幫忙鋪床,鄭春兒伺候許長生洗漱,給他換了身白綾道袍,兩個在床上腿壓腿兒坐一處。
鄭春兒還想說會話,許長生卻等不住那么久,來大明一個多月他還沒開葷過呢,如今都躺下了,誰還有心思跟你扯淡?一翻身便壓了上去。
書友評價
作者維斯特帕列的這部小說《幕后推手》,讓我突然茅塞頓開:一直以為幸福在遠方,在可以追逐的未來?,F(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那些曾經(jīng)擁抱過的人、握過的手、唱過的歌、流過的淚、愛過的人,一切一切所謂的曾經(jīng),其實就是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