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老公去世后，我找了個替身繼續(xù)演戲。

他代替我老公簽合同、應(yīng)酬。

他越來越無法無天，摘下了我老公給我戴的婚戒，換上了他的。

鳩占鵲巢的替身罷了，這個戲不演了。

我認為，該對他進行銷毀了。

晚上到家時。

我看見站在客廳落地窗前的男人，一瞬間有種恍惚看到秦崢的錯覺。

男人聽到動靜回頭，對我露出一個很得體的微笑。

「老婆你回來了。」

男人聲音很低，尾音上揚帶著些繾綣。

我回過了神，淡淡的嗯了一聲。

男人叫顧淮安，是我找來假扮我老公秦崢的。

半個月前，秦崢出了車禍，車子失控沖出護欄，連人帶車墜毀在崖底。

還沒來得及搶救已經(jīng)沒了呼吸。

等我到醫(yī)院，掀開白布，秦崢原本英俊的相貌因為爆炸燒傷，顯得異常嚇人。

我沒有痛哭，沒有情緒。

只是冷靜的跟醫(yī)生了解情況。

「......這個女人是個狠人?！?/p>

「老公死了都沒反應(yīng)啊，厲害?！?/p>

「難不成是出軌？」

「......」

一旁護士們的聲音清楚的傳到我耳朵里。

說的很對。

我對秦崢沒有感情，婚姻只是利益結(jié)合的手段。

我們各取所需，比起夫妻，更像合作伙伴。

結(jié)婚三年，我們相處的還算融洽，只是秦崢要求發(fā)生關(guān)系被我拒絕以后。

他就時常找不同的人過夜，

這點我也沒有異議，外面的鶯鶯燕燕別帶回家里就可以。

只是。

秦崢可以死。

但是不能現(xiàn)在就死。

顧淮安是助理用了一周時間找來最像秦崢的復制人。

制作一個復制人的周期太長，從現(xiàn)有的里面找，再去微調(diào)是最快的。

顧淮安很快從廚房端了杯熱牛奶遞給我。

「在窗邊看見你的車進來了，溫度剛好?！?/p>

我接過，禮貌地道了聲謝，然后冷淡道:

「房子里你隨意，只是不要進我房間?！?/p>

「好，都聽您的吩咐?！?/p>

站在面前的顧淮安，無論是五官還是身材。

就連他此刻淺淺的笑帶動的梨渦，都跟秦崢如出一轍。

我下意識的皺眉。

雖然他態(tài)度恭敬，但是語氣神態(tài)都在還原秦崢。

這會讓我覺得詭異，并且生出不該有的錯覺。

「私下里，你不用在我面前繼續(xù)保持這個樣子?！?/p>

顧淮安愣了片刻，然后笑著點頭。

這笑容和剛才就不太一樣了，并非精心捏造出來的弧度。

用這張熟悉的臉呈現(xiàn)出來時，卻有一種截然陌生的魅力，是屬于另一個人的神態(tài)。

我淡淡頷首，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一周后，公司需要顧淮安出面了，他不能再躲在家里。

而且他已經(jīng)對模仿秦崢有十足的把握。

我?guī)е櫥窗踩チ斯尽?/p>

剛進公司，他的手就環(huán)上了我的腰部。

我下意識的就想躲開，他手略一用力，攬的我更緊。

邊上都是下屬，我只好跟著他的步伐，低聲說道：「在公司不用這樣?！?/p>

「好的。」

顧淮安自然的松開手，「模仿秦崢先生的文件里，沒有這一條?！?/p>

疏忽了......

沒辦法，我只好無奈道：「下次注意分寸?！?/p>

顧淮安這次卻沒有直接說好。

他的表情看起來像是真的疑惑：

「是作為老公的分寸，還是……作為復制人的分寸？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p>

秦崢家境優(yōu)渥，從骨子里就帶著高傲。

他的臉上從不會出現(xiàn)疑惑的表情。

我又是一陣的恍惚。

找個復制人，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

好像需要注意的麻煩事更多了。

顧淮安很快被助理帶進了辦公室，一份份的合同文件堆在桌上。

他很快的忙碌起來。

我看了一會發(fā)現(xiàn)他能處理的很好，放心的去了自己的辦公室。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消息。

助理發(fā)來的簡訊：

秦建國被相關(guān)部門帶走了。

我微微睜大了眼睛。

秦建國早年為了利益做了很多不道德且傷及他人的事情，但是因為沒有直接證據(jù)也就不了了之。

我甚至給秦家收拾了不少爛攤子。

他如今被爆出來，是得罪了誰？

畢竟我是礙于沒有直接證據(jù)才一直沒有去揭發(fā)。

總歸這對我來說不是一件壞事，即便秦建國能逃過牢獄之災(zāi)，被嚴打后在A市也翻不了天了。

這時接了通電話進來。

「梁女士，上次預約的檢查您沒有來，是否需要重新預約？」

我回過神，看了眼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揉了揉眉心，道：

「下午我過去一趟。」

夕陽西沉。

等我從私人醫(yī)院出來，門外樹蔭下停著眼熟的商務(wù)車。

車門自動滑開，后座上的男人敞著西服外套，沉靜的面容在轉(zhuǎn)頭望向我時露出一點笑意。

顧淮安道：

「今天工作結(jié)束得早，聽助理說你在這里，過來接你?！?/p>

因為有司機在，他措辭撇去了恭敬，我有一瞬間的不習慣，聽起來太親昵了。

后車座的空間很寬敞，我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和淺淡木香。

我沒說來醫(yī)院做什么，顧淮安也懂事的沒問。

他突然伸手執(zhí)起了我的左手，摩挲我食指上的戒指。

我下意識的抽出手，反復的摩擦。

......

前一天晚上，顧淮安從西裝口袋里掏出一個盒子。

絨布上嵌著一枚小巧的圓環(huán)，藍鉆鑲嵌，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顧淮安眼神深邃。

「我能給您戴上嗎？」

我沒說話，只是漫不經(jīng)心的轉(zhuǎn)著無名指上的銀戒。

這枚銀戒是當年秦崢給我?guī)系?，簡簡單單的款式?/p>

手指上傳來握緊的力道，顧淮安目光在舊戒指上輕輕滑過。

像視而不見一般，動作虔誠而專注地，把盒里的銀圈緩緩套進了我的食指。

觸感冰涼。

我皺了皺眉，卻沒有拒絕他的動作。

許是工作太累，就連內(nèi)心的抗拒都減弱了不少。

......

天色陰沉，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淅淅瀝瀝濺濕了車窗。

顧淮安久久的注視過后，在食指落下一吻。

深情款款。

我忽然響想起剛才醫(yī)生的叮囑。

「鑒于您之前帕羅西汀的長期使用，可能會發(fā)展為成癮癥狀，建議還是盡早開始脫敏訓練，否則會引起激素失衡?！?/p>

成癮......

說實話，對藥物產(chǎn)生依賴性，在我眼中并不算眼中的事情。

只是現(xiàn)在，面對顧淮安全神貫注的眼神，我把手抽了回來，在對方失落地垂下眼睫時，開口道：

「你做的很好?！?/p>

我應(yīng)該是在贊許他工作上的處理的不錯。

或許也在贊許他的戒指不錯。

我不想承認其他的。

顧淮安抬起眼，突然勾起唇角笑了。

「老婆。」

他語調(diào)上揚：「有獎勵嗎？」

我皺眉問：「什么獎勵？」

他直起身，扣著我的下巴吻了上來。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主動震得一驚，下意識抬手推開他，后腦勺被壓在唇上的力道帶得撞在車窗上，發(fā)出一聲響。

余光中撇到司機抖了一下，繼續(xù)目不斜視的專心開車。

等回過神來時，顧淮安已經(jīng)坐回到原位，姿態(tài)端正自然，表情像是什么也沒有發(fā)生。

我胃里翻滾，一陣陣的寒意從身體里涌出。

輕顫著手從包里翻出藥瓶，吃了幾顆。

顧淮安摸了摸嘴唇，嘴角帶笑問：「跟我親吻會惡心嗎？」

我倚著車窗沒有回答，只敷衍著撩了下眼皮。

那晚之后，我就沒再回過家。

我暫時不是很想見到顧淮安。

雖然親吻是一個徹底的意外，但既然已經(jīng)發(fā)生了，我還沒有幼稚到逃避的程度。

我24小時在外連軸轉(zhuǎn)，處理缺席期間積壓下來的事務(wù)，晚上就在辦公室里過夜。

不可否認的是，明明是同一張臉，我對秦崢卻惡心的能嘔出胃酸。

可是面對顧淮安......

好像沒有以往那么強烈的反應(yīng)。

或許，醫(yī)生建議的脫敏訓練可以從他開始。

也正是因此，我才沒把這個以下犯上的家伙一腳踹開，甚至容許他繼續(xù)留在家里。

晚上我有個推不掉的應(yīng)酬，期間不可避免地灌了幾杯酒。

司機自作主張把我送回了家中。

我大腦昏沉，進了門以后給自己倒了杯水，撐著額頭靠在沙發(fā)上閉了一會眼睛。

沒多一會，眼前的黑暗就越來越沉。

朦朧的視線里出現(xiàn)了顧淮安的臉。

其實應(yīng)該是秦崢的臉才對，但不知從何時起，對著這張臉，我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相處了幾年形同陌生的丈夫。

我頭腦混亂，目光不自覺停留在眼前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上。

也許是我的眼神太灼熱，他垂下食指，指腹在我的下唇上一掃而過。

細微麻癢的電流炸開，熱燙潮濕的呼吸對撞。

顧淮安從裝著醒酒藥的藥瓶里倒出一粒，循著嘴唇縫隙放進我的口中。

「乖，咽下去?！?/p>

藥很苦。

我皺眉，用舌頭頂著吐了出來。

片刻后，對方重新把藥片塞了進來，拿起水杯含了一口水，堵著唇渡了進來。

我猝不及防地嗆了一口，被牢牢按住后腦勺被迫吞咽了下去。

顧淮安散發(fā)著迷人而難以抗拒的氣息，唇面擦過下巴，逐漸下移——

「夠了。」

我伸手抵住了他的肩膀。

顧淮安抬起頭來的時候，眼里還有未散去的深沉欲色。

「抱歉，我......」

我抿唇，閉眼靠在沙發(fā)上。

好一會后，聲線平穩(wěn)地問道：

「我記得你晚上沒有安排行程?！?/p>

這幾日我在公司處理事物，助理每日都會把顧淮安的行程發(fā)給我。

我清楚的記得今天他本應(yīng)該早早就下班，怎么會比我還晚回來？

顧淮安解釋道：

「路上被幾個老總拉著喝了點酒，不好推脫，下次我注意。」

他繼續(xù)俯身靠近我耳畔。

「很晚了，您不睡嗎？」

我側(cè)過頭，耳廓蹭著對方的嘴唇劃過，動作倏然間一頓。

顧淮安的衣領(lǐng)上有淡淡的煙酒味，除此以外，還有陌生而雜亂的香水味道。

只有一點，就激起我心里難忍的厭惡。

我推開顧淮安，轉(zhuǎn)身徑直往自己的臥室走去，翻出幾片帕羅西汀吃下。

這種情緒波動，很不正常，也不喜歡。

晚上我做了個很沉的夢。

夢里我跟著爸爸參加一場晚宴。

宴會上沒有其他的同齡人，我不出意外的引起了全場人的注意。

甚至引起了一個中年男人的注意。

「小朋友，你爸爸是做什么的啊？」

我不知道爸爸是做什么的，只知道爸爸每天都是灰頭土臉的。

于是我說：「我爸爸每天臟兮兮的，好像在水泥地工作呢！」

我面前的男人笑了。

如果我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或許我會好好的措辭，認真的想清楚爸爸是做什么的。

或許我會大聲的說：「我爸爸是做土方生意的！」

我爸爸很厲害，你不能欺負我。

沒有人會莫名的有PTSD癥狀，也沒有人天生就是性冷淡。

漸漸的長大后，我才明白。

原來那晚上的遭遇是不正常的，怪不得我很痛苦。

我跟爸爸說了，爸爸只是帶我去醫(yī)院檢查了一遍就回家了。

漸漸的我又明白了，爸爸是避嫌，因為我沒有媽媽，女大避父。

所以讓我吃了個啞巴虧。

我慢慢了解了那晚的中年男人，房地產(chǎn)老總。

跟我家也算是半個同行，我家是乙方。

我開始發(fā)現(xiàn)他很多的非法行為，我開始主動接近他，甚至嫁給他兒子。

原先只是為了自己，后來是為了跟我有一樣遭遇的女孩子。

至于顧淮安......

我清楚他微調(diào)后跟秦崢有著同一張臉，甚至身材都十分相似。

找來他做秦崢的替身，也是因為，秦崢死了，我是個外姓人，我的身份不合適收集證據(jù)了。

只是我沒想到，自己會對顧淮安的肢體接觸不那么的抗拒，甚至有一絲的沉淪。

僅僅是一絲。

也許是“秦”家?guī)Ыo我的只有痛苦。

我本能的抗拒秦家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