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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病死了,死前把最后一個燒餅給了我。
他說:“寧愿做乞丐要飯,不能為娼為妓!”
對不起,爹!我還是進了勾欄。
您的在天之靈應該為我高興啊。
我現(xiàn)在成了老鴇的女兒,以后,我再也不缺餅吃了……
我們何家,今后再也不會成為階下囚了,您看到了嗎?
現(xiàn)在我有很多的親人了。
我終于活著等到了春天,雖然它來的太遲太遲……
01: 流放
我爹是前朝的御史大夫,因為上書參了魏忠賢一本,我們何家全族被判流放邊疆,永生永世不得回京。
被扣押流放的路上,娘和兩個哥哥都病死了,就剩我和爹還活著。
押送我們的幾個官兵,被山匪當成了朝廷里有錢的官人,砍了搜身。果然搜了五十兩銀子出來。
我和爹爹身上一分錢也沒有,他們卻不打算放過我們。
為首的大胡子男人見到我是個女子,動了歪心思。
他和父親說只要把我獻給他,就能活命。
可是爹爹不肯,說什么也要護住我。
爹爹被他們砍了十幾刀,砍成了殘廢。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要擄走我。
我像瘋子一樣撕扯著他們,求他們饒命。
路過了打獵的村民,聽見父親的哀嚎聲和我的尖叫聲后,嚇得拔腿就跑,無論我如何高喊著救命。
我還是被綁回去了,被幾個男人關起來,變著法的糟蹋了數(shù)十日之后,他們膩了,要把我賣了換錢。
可是我不能走,我的爹爹還半身不遂,我不能丟下他一個人。
我突然性情大變,笑著對他們說:賣我之前,想吃一頓好的,行嗎?
他們把我扔進廚房,我佯裝自己飽餐了一頓。
當天晚上,他們都死了,我用偷偷藏在衣裳口袋里用來自盡的毒藥,下在了他們的米面和水里。
歷經千辛萬苦后,我從匪寨里逃出來了,我的爹爹卻拖著已經廢了的腿,挨家挨戶的一邊乞討,一邊找我。
我抱緊他,哭著說:
“我回來了,素素回來了,爹爹,我用毒藥把他們都殺了?!?/p>
他心痛的摸著我的臉:
“那些人可有把你怎么樣嗎?”
我沒吭聲,拿出好些干糧和銀兩:
“爹,咱們有錢了,也有糧食了,給你看病,把你的腿看好,我們一定要好好的活著。”
可是,看病的大夫是個庸醫(yī),拿了錢財之后,說:
“您這腿得鋸掉,傷口已經化膿了,沒有辦法治了,鋸了的話還能保住一條命?!?/p>
我們給了他全部的錢,他鋸下了我父親兩條大腿。
02: 寫字
看著我身下男人那完好無損的雪白的大腿,我愣得出神,又想起來了這些舊事。
完事兒之后,他把錢給了媽媽,但只有平時的一半,因為他說:
“今天這九黎姑娘不在狀態(tài)啊,一動不動的,也不出個聲,像條死魚,我可不是花錢買這個氣受的?!?/p>
楊媽媽賠著笑道歉:
“爺,您消消氣,她今年都二十五了,有些年齡大了,這樣也難怪。明兒您在來,我給您安排個二十歲以下的姑娘,更水靈,您看行嗎?”
那位爺看著心情好了些,把剩下的錢如數(shù)給了老鴇媽媽。
楊媽媽送走了客人,有些無奈的看著我,把這些錢都放在了我手上,雖然不過五十文錢:
“這是你今天第幾個客人了?”
“記不清了,大概是第十七八個。”
“別糟蹋自己了,我把你的花牌兒摘了,休息幾日吧?!?/p>
楊媽媽一直對我很好,她總是關切我的身體,可是我這樣破爛的身軀,有什么好休息的。
一日牌子不在,客人們就會去找別人。
現(xiàn)在世道越來越亂,來倚春院好看的年輕姑娘越來越多。
如果不能趁還不算太老,有幾分姿色和技巧,去攏住這些客人的心,以后就更賺不到幾個錢了。
她沒再勸我,只是遞給我一沓紙,說道:
“我們這兒就屬你寫字最好看,過兩天咱們倚春院換個大氣的牌匾,就不找寫字的先生了,那幾個臭字竟然要我二兩銀子。九黎姑娘來寫,我給你一兩銀子,這樣我還能省點錢。”
我接過那紙后,點了點頭。
一兩銀子,夠我買多少個燒餅啊。
要是當時有一兩銀子,爹爹就不會把最后一個餅塞給我,然后自己等死了。
見我一副要哭的樣子,媽媽說:
“這紙都是給你的,還有筆。聽媽媽話,這幾日不用接客了,多練會兒字。到時候這新匾額一掛上去,保準吸引更多有錢的爺們?!?/p>
我苦笑的嗯了一聲。
可是媽媽,他們不會看我的字寫得好的,這是妓院,不是賞詩會。這是天啟五年,百姓流離失所,戰(zhàn)亂不斷;這不是貞觀之治,如今的大明,不是你以為的那片天了。
我看著自己的手,用來取悅男人的手,霎時淚水奪眶而出。
多年委身于男人,我都差點忘了,我曾是前朝御史大夫的女兒。
我的詩書禮儀,聞名全城。爹爹在御前,更是百官之長,素以直言進諫聞名于世。
他活得清白,帶著鷹擊長空的浩然正氣,他會被后人銘記,但是我只能做女人。
03: 客人
爹爹要我答應他,他死后,我無論如何都要回洛陽老家。那里離順天府遠,肯定安全些,受災的人也少,到那里去找大姑二姑,洛陽定然有我的容身之地。
可我沒錢了,我只剩下一個燒餅,只用一個燒餅,如何行千里路。
我好想把父親和母親埋在一起,但是我的親娘已經死在大明朝幾百萬公里的土地上,不知她的骸骨,現(xiàn)在何處呢?
倚春院的楊媽媽在醫(yī)館門口遇見了我們,她幫我付了棺材錢,把父親葬在了異鄉(xiāng)。
我要還她的這份恩情,她說,那就把自己賣給她。
把自己賣了,當然可以,反正我早就已經不是清白的身子。
可我何時才能回洛陽呢?
或許這不過是癡心妄想。
沒死在乞討的路上,我應該感恩。
我本該尋死的,但是我想活著,正如父親是如此想回到老家。
現(xiàn)在他做不到了,那我就替他實現(xiàn)。
從前,文武百官都爭相和父親定娃娃親,有兒子的大臣都希望我娘親生個女兒,這樣就能結成親家了。
我出生了,果然是個女兒,大家都很高興。
可我多希望我不是女子啊。
倚春院,這是刻在我心里的字,根本不需要練習。這塊牌匾,是我多年來的夢魘。
從被媽媽領進到倚春院的那一刻起,我就不叫何錦素了。
我是九黎姑娘,是人盡可夫的女人,是為了賺夠銀子贖身后,離開妓院,回到洛陽的九黎。
可是,要賺夠這些,真的好難啊。
歇了幾日,匾額掛好了后,我又申請重新掛了花兒牌。
客人少了很多,這也是預料之中的。
我悲觀地想,大概很快我就一個客人都接不到了吧。
我坐在梳妝臺前愣神,突然間,媽媽欣喜的小跑進我的房內,她裹著小腳,走路都有些跛,但是此時此刻卻滿心歡喜的親自跑過來告訴我:
“九黎姑娘,有個客人夸你的字兒寫得好,點了名要見你呢!那公子看著富貴的很,姑娘的好日子要來了!”
我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媽媽,興許是被她的喜慶感染了,我也好好拾掇了下自己,重新描眉畫眼了一番,去看來人是誰。
04: 賞銀
看到他臉的一瞬間,我的笑容定格在了臉上。
我看著王子儀那熟悉的帶著嘲弄的面容,只覺得頭皮發(fā)麻,想飛速的離開這里。
他父親是魏忠賢的同黨王紹徽,當年只是個被彈劾的太仆寺少卿,現(xiàn)在大概已經是二品官了,不然其兒子也不會穿得這樣奢華。
來人品了一口茶,緩緩開口道:
“九黎姑娘,又或者是。。。何小姐,別來無恙啊?!?/p>
我深呼了一口氣,平靜的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故事:
“謝公子關心,我和家父在流放的路上遇上了賊人,看守著我們的衙人都被賊人砍死了,我委身于他們才勉強活下來,父親則是被砍斷了腿,沒醫(yī)好,五年前也死了?!?/p>
我本來以為會聽到他的嘲笑聲,或者是什么拍手叫好的戲碼。
我抬眼,用冷漠的神情看著他,卻在他眼里看到了憐憫。
他拿著茶的手被燙了,但是卻半天才反應過來,然后放下茶盞,站起來向我鞠了一躬,為他剛才的話道歉:
“姑娘,小生認錯人了,您和我以前的老友長得十分像,那人是前朝重臣之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早早就聞名了順天府城,我只是看您的字和她的有幾分像,所以才來拜訪的,但還是認錯了,姑娘別見怪。”
我看其他的姑娘都竊竊私語,擔心節(jié)外生枝,沒有一語道破:
“公子說笑,寫的字像這位小姐,是我的榮幸。我只是一介草民,哪有福氣成為什么朝臣之女,現(xiàn)在我們都是楊媽媽的女兒?!?/p>
話說到最后一句,我笑了,其他姑娘們也笑了。
他欲言又止的看著我,糾結了一會兒,還是掏出了手里的荷包,把里面的錢都托下人給了我,美其名曰:
“如今能看到如此娟秀而不失大氣的字,實在難得,我今日可是遇見了知音,這些錢請姑娘拿著?!?/p>
說罷,他就離去了,走的時候,向我輕輕叩首,正如我年少時候和他同在一個學堂讀書那樣,仿佛我此時此刻還是受人尊敬的小姐。
他給了我十兩銀子,這是我需要接待好幾百個客人才能賺到的。
其他姑娘看著我因為寫了區(qū)區(qū)幾個字,就拿了這么多錢,眼睛都紅了,但她們沒人和我搶,只是感慨我命比她們好。
我真的,命好嗎?
在這樣的亂世下,沒有人能獨善其身,當天晚上,我把那些銀子的一半給了媽媽,謝她能讓我寫這牌匾。
剩下的我都分給了其他姐妹,自己留了一些放在了罐子里。算起來,我已經攢了四十兩銀子,只要夠一百兩就能贖身了。
楊媽媽不是傻子,今日之后,她很快猜出了我的身份。
但是她沒有特意來揭我的傷疤,認識她的這五年里,我不曾和她真心談過話。雖然嘴里叫著媽媽,但我心里知道,我只是替她賺錢的工具。
直到她突然叩響我的房門之前,我一直是這么想的。
05: 楊玉香
“姑娘是否愿意和老身說說話。”
她坐下,拿起帕子擦擦有些紅的眼睛,給我講了個故事:
書友評價
第一次接觸作者逛街不如網購的小說,沒想到《倚春怨》構思的如此巧妙,故事情節(jié)超凡脫俗,別具一格,足可以看出逛街不如網購超群的文學功底和駕馭小說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