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溺水少女纏上了
十八歲的姑娘死在冰冷的河水里。
我要送她走,她卻問我為什么讓她往北走摘西紅柿放十顆蛋丟進bb機。
我回答不上來,從此便被她纏上。
1
我叫周盛元,今年十八歲,立志成為一名遠近聞名的喃齋道公。
農(nóng)村是超自然事件高發(fā)區(qū),但對于進行喪葬事務(wù)卻是唯物主義戰(zhàn)士的我來說,所謂超自然事件都是瞎扯。
我便開始胡說八道,反正別人也聽不懂。
這天,師傅告訴我隔壁村死了個女娃。
他覺得我是時候獨立處理一場法事了,便把這活推給了我。
夜晚十點的小河邊只有風(fēng)吹竹林的聲音,面前的小土堆里面躺著剛埋進去的姑娘。
我絲毫不怵,拿出了芭蕉樹樁往上面插了幾炷香和蠟燭,準(zhǔn)備掏出我的法杖開始念經(jīng)。
剛一開口,燭火就熄滅了。
一定是風(fēng)太大,我又重新點燃了燭火。
我開始靜心念經(jīng),完全不理會這個小插曲。
直到我念到一半,一道清脆的女聲問我:“小道公,為什么你讓我往北走摘西紅柿放十顆蛋丟進bb機???”
是誰在惡作?。?!我寒毛直豎,大聲呵斥她。
“這么大聲干什么?姑奶奶我叫林婉!”
我默默看了一眼我手上拿著的死者祭文,死者就叫林婉。
糟糕,穿上道袍也能見阿飄。
2
林婉整天飄在我的身邊,幸好她長得不青面獠牙,否則我得嚇?biāo)馈?/p>
不過也差不多了,我每天睜眼看見她含著笑看我時,我總覺得汗毛豎立。
我慌得要命,想叫她離我遠點,但不知為何,林婉只能跟在我的身邊,但凡離我遠一點整個軀體就會消失不見。
真是見了鬼了!
在又一次被她詭異的笑容嚇到之后,我終于崩潰了。
“姑奶奶,你什么時候才能走?”
她搖搖頭,說“我還沒找到害死我的人呢。”
“你怎么死的?”
“掉水里了?!?/p>
林婉坐在凳子上翹著腳玩自己的辮子,眼神也沒分給我一個。
村里每年掉水里死的孩子很多,十八歲的我第一次見。
“十八歲了還不懂,你上學(xué)的時候老師沒教過你防溺水知識嗎?”
“我小學(xué)六年級就不讀了!”她反駁我。
正當(dāng)我想嘲笑她又悶聲說:“不是我自己掉下去的,有人推我?!?/p>
我去,被她這么一說,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恐怖片變懸疑片了。
因為不想被一個不明物體纏上,所以我開始尋找林婉的死因。
因為師傅曾經(jīng)對我說過,若是死去之人不走,只有幾個原因。
一是幡布沒插好,二是程序沒完全,三是他們?nèi)杂袌?zhí)念,不愿意走。
我非常肯定我把該做的都做了,除了念錯法文這個小插曲之外,沒有別的不對了。
所以我認為林婉如今這個狀況,大約是她自己心里還有一個執(zhí)念。
至于這個執(zhí)念,我猜是她想知道到底是誰把她推下了水。
她也默認了我的話,一雙含著水的眼睛看著我,手扯在我的衣袖上,我懷疑她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但她沒有哭,只說了一句“謝謝你。”
我嘿嘿一笑,少年之魂熊熊燃燒。
不就是破案嗎?簡單得很!
不過在那之前我得先賺點錢。
我經(jīng)常帶著林婉去工作,并且物盡其用了。
3
因著有林婉這個自動捉蟲機,我工作的功力見長,至少那些法文已經(jīng)從撞豆腐、丟bb機、喊巴拉吧啦等意思明確為:往南走、跳舞、大白菜、直走不要停。
師傅非常欣慰,給了我更多的活干。
就連林婉這個跟屁蟲也在旁邊鼓掌,道:“小道公越來越厲害了!”
我被夸得天花亂墜的同時也不忘記糾正她:“別叫我小道公,聽起來一點也不帥。”
“???”她思考了一下,為難道:“那…元老大?”
我滿頭黑線,因為這個稱呼用本地話出來像在叫老太太。
“算了,你和我年齡都差不多,你就勉勉強強叫我聲元哥好咯。”
雖然她年齡比我大,但看起來有點瘦弱,我當(dāng)然要當(dāng)哥哥。
“阿元哥!”她馬上就叫了出來,只是按照本地話的叫人方法,自行往前面加了個阿。
阿就阿吧,我也不管她了,至少不是叫阿牛哥。
她坐在一旁玩黃紙,我繼續(xù)干我的活。
心里莫名覺得有些好笑,一個十八歲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
我又覺得有些難過,這么天真可愛的少女,也才十八歲就死在了河里。
在我出神的時候,林婉突然扯了扯我的道袍。
她指著自己的頭說:“這里好熱,好像有人在我頭上燒火?!?/p>
講道理,她應(yīng)該是不會發(fā)燒的。
應(yīng)當(dāng)是她的身體出了問題,有人在她的墳頭燒東西。
4
一堆金錢紙燒在了她的頭部,我蹲下去摸了摸土壤,上面還灑著一層黏稠血液。
太狠毒了。
林婉也難過得蹲了下來,學(xué)著我的樣子想摸摸那點沾血的土,卻只能摸到一層虛體。
她沒忍住大哭了起來,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明不白的死掉之后還要受人詛咒,一般人都沒法承受。
我隔著空氣拍拍她的背,告訴她別哭了,我一定會幫她找到兇手。
她淚眼婆娑看我,委屈道:“阿元哥,我明明沒有做過壞事。”
“我知道,是他們的錯?!?/p>
人難過的時候或許會想要一個擁抱,我蹲下來擁住了她。
我不知道虛體能不能感受得到擁抱的力量,我只感覺得到她的情緒在慢慢平緩。
我隔著空氣拍拍她的背,告訴她別哭了,我一定會幫她找到兇手。
林婉的死因成謎,我遇上超自然事件不止,還接了個懸疑案。
十八歲熱血少年的獵奇心蠢蠢欲動,第一件事我便帶林婉回到了案發(fā)地。
我們這講究未成年人死在哪里就埋在哪里,林婉死亡的地方就在她墳頭的小河旁邊。
那兒有塊大石頭,附近村子里的女人幾乎都來這里洗衣服。
林婉就是在洗衣服的時候死的,她說當(dāng)時她和媽媽來這邊洗衣服,后來媽媽有事先回去,沒過多久她就被人推了下去。
我看著河邊人來人往的痕跡,這里路過的人實在是太多了,難以確定是誰。
但也因如此,應(yīng)該不會有一個陌生人敢在眾目睽睽之下扼殺一個人的生命。
以我的想法去推理,極有可能是她熟人作案,所以偶有路過的人才不會覺得奇怪。
5
我決定帶林婉回她家里看看。
遙山嶺離我家只有幾公里,開著二八杠就能到。
這天我換上了讀初三時買的衣服,看起來人畜無害了些,我讓她坐在車后座抱著我,說怕風(fēng)太大了會把她吹走。
沒想到我一回頭,她就飄在我身后,手還不停地在晃動,像一只剛學(xué)飛的雛鳥。
她眨巴著眼睛看我,“阿元哥,我會飛誒!”
我的車差點沒剎住,唯物主義觀徹底破滅。
林婉家里的條件不太好,聽她說是一家四口蝸居在一層四五十平的小平房里面,我到的時候他們家大門緊閉著,看起來像是沒人住。
有人見到我來,便上前問道:“你是誰?”
林婉在一旁適時提醒我說這是她同村的鄰居,按輩分應(yīng)該叫堂哥。
那看來裝親戚不好使了,我便實話實說道:“我是天垌村的道公,來找狗叔說他女兒的事?!?/p>
狗叔是林婉父親的花名。
聽到我說是道公,堂哥好似也想起了我這號人,便說:“那個妞不是都死絕了嗎,搞這么麻煩做什么?”
我不太贊同他的說法,但在別人的地盤也不敢起沖突,就說我等會就走。
堂哥冷哼一聲,留了一句“不過是個女兒,死就死了?!?/p>
望著他遠去的背影,我長嘆一口氣,也不知道我們這重男輕女的觀念什么時候才能消除一點。
他說話太難聽,我正想回頭安慰一下林婉,卻見她死死地盯著堂哥遠去的背影,眼里溢出來的是我從沒見過的兇惡。
6
我和林婉坐在一個小溪邊,她一直看著不遠處的竹林出神。
“你別難過啊?!蔽野参克?。
她終于把目光收了回來,說:“我習(xí)慣了?!?/p>
作為男孩子,我其實不太懂得她們的痛苦。
我見到過有人不把女兒當(dāng)親生的,有人對女兒非打即罵,對兒子卻和顏悅色。
我甚至見過有人把剛出生的女嬰溺掉的,然后請我?guī)煾邓麄內(nèi)褐?,希望她們不要賴著不走?/p>
這個時候我就特別慶幸自己沒有姐姐或者妹妹,我不想他們遭受這些苦難。
又或者,我該感到抱歉,因為我是個男孩才沒有了她們的存在。
林婉說她家里很重男輕女,家里又窮,她十一歲的時候叔叔伯伯就勸她父親放棄她了。
只是母親一直不愿意,頂著壓力把她留了下來。
“你堂哥他們這一輩也還有這樣子的想法嗎?”
林婉點點頭,說:“他從小就欺負我,總是說要把我丟到河里面浸死?!?/p>
我頓覺毛骨悚然。
“你懷疑是他推的你嗎?”我問。
她點點頭,之后又搖搖頭。
“我不知道。他從小就這么說了,但一直都沒做?!?/p>
我默默地把堂哥列為重點嫌疑人,想著一定要好好追查。
林婉看起來又像是陷入痛苦中,我趕忙說道:“要找到一個兇手沒那么容易,我們慢慢來?!?/p>
她忽然發(fā)出一聲尖細笑聲,臉也變得扭曲。
“不如我去吃了他,他死了我就能走了?!?/p>
她的神情轉(zhuǎn)變太快,我一時分不清她是開玩笑還是說實話。
“嘻嘻嘻嘻嘻阿元哥,被嚇到了嗎?我開玩笑的。”
我松了一口氣,腦中奇怪的感覺卻一直回環(huán)出現(xiàn)。
7
林婉時常要求我?guī)剡b山嶺。
我?guī)缀跤星蟊貞?yīng),但奇怪的是每一次去她家人都不在。
這讓我感到很詫異,但林婉只說他們可能在地里。
我問她在哪塊地,我們可以去找找她,她卻開始含糊其辭,說家里的地都很遠,她也記不清到底是在哪里。
又一次過來的時候,一個黝黑高壯的中年人推開林婉家的門出來。
這人我認得,他在鎮(zhèn)上做泥水工。
“他是我大伯?!绷滞竦馈?/p>
原來是一家人,我站在不遠處看著林家大伯一臉陰鷙地走開,才敢?guī)е滞衤拷?/p>
“呦,師傅佬又過來啦?”
林婉的鄰居端著一盆嫣紅液體走出來,我對這東西很敏感,便問她:“你這個要端去哪里啊?”
鄰居大概以為我要搶他的東西去干活,馬上把盆一藏,說:“反正不給你拿去辦事?!?/p>
雖然我很想告訴他辦事不需要這個,但我還是打著哈哈,問他這個誰訂了,不然就給我了。
“關(guān)你啥事!天天來這里不知道干嘛,正事都不做。”
鄰居罵完便端著盆走了,看樣子和林家大伯走的是同一條路。
我蹲在林婉家門前,讓林婉穿過墻壁回家里看看,解解她的思家之苦。
之前每次出來她都是笑著的,只有這一次是個例外。
“怎么了?”
她咬著牙說道:“我又看見那個東西了?!?/p>
“什么東西?”
“一個火鉗,我爸爸曾經(jīng)用它在我腰上留下一個疤?!?/p>
“你怎么又來了?!”
我抬眼,見到堂哥氣勢洶洶朝我走過來。
我趕緊站起來,“這就走這就走。”
堂哥呸了一聲,罵道:“下次老子打死你!”
我自知理虧,便也沒回他,馬上推起我的車走人。
林婉忽然在我身后笑了一下,這一笑讓我有些心驚。
“這樣的話我聽了好多次啊,他最好直接打死我?!?/p>
奇怪,阿飄也有精神分裂么?
書友評價
他見青木川的這部女頻小說《民俗故事之喃摩佬》,故事曲折生動,敘事跌宕起伏,人物性格鮮明,語言干凈利落,可讀性極強,是網(wǎng)絡(luò)小說中的上乘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