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上欽定的駙馬爺，騎馬迎親，獲萬人觀賞。

路過午門的時候，我忍不住駐足。

牽馬的太監(jiān)見我感興趣，激動地給我介紹這是午門。

但是他不知道，這個地方，我已經(jīng)是第二次來了。

正文

1

我是剛班師回朝的撫遠(yuǎn)將軍，金鑾殿上，皇上要把公主許配給我。

可惜，這潑天的富貴我終究沒有接住。

只因?yàn)槲移鋵?shí)是女扮男裝的將軍。

好在皇上沒有怪罪，隨手就把公主許給了年過四十的陳將軍。

在我謀劃著怎么報仇時，我見到了這位本來要許給我的妻子，合宜公主。

盡管我是個女子，初見劉婉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為她的美貌心動。

她穿著緋紅色的長裙，驚鴻艷影，冷臉坐在那里。

——她像是一把藏鋒的寶劍，和「婉」字怎么也搭不上邊，此刻卻被束縛在艷紅的錦袍中，被陳江叫出來作陪。

陳江請我吃飯，宴席間叫了公主，本來沒什么稀奇?？伤攘藘煽诰?，就開始說胡話了。

「張老弟，公主這模樣你都看不上，可便宜了我。下次去清風(fēng)樓，哥給你挑個花魁！」陳江醉了酒，說話的時候還時不時拍拍我的肩膀，情緒很是激動。

「張」是我給自己挑的姓氏。

這話，對公主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我抬眼看向公主，卻看她平靜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一言不發(fā)，起身走了。

2

陸時知道我去赴了陳江的約，趕忙來到我府上。

「秦云之你真是膽大包天啊！」他一拍桌子，嚇了我一跳。

我把他帶來的燒雞打開，一邊吃一邊含混道：「他和我同為朝廷命官，還能在府里把我殺了不成？」

我在陳府食不下咽，根本沒有吃飽。

陳江正是十年前污蔑我父親貪污受賄，讓我秦家滅門的元兇。

我女扮男裝，隱姓埋名，為得就是為我秦家報仇。

陸時和我一起長大，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知道我是女兒身的人，也知道我和陳江的不共戴天之仇。

他是大燕最有錢的商人。

這些年，我在邊地打仗。北地苦寒，陳江作為兵馬總管又時?？丝圮婐A。要不是他時常接濟(jì)我，靠朝廷那點(diǎn)軍餉糧草，我會過得更慘。

「秦云之，我總覺得皇上讓你娶公主有古怪，咱要不跑吧？」陸時看我兇狠地撕扯著燒雞，表情糾結(jié)地開口。

「跑？」我抓著雞腿搖頭，「不行，我秦家還未沉冤得雪，我不甘心?！?/p>

再說，我要的是陳江的命，關(guān)皇上什么事。

陸時這人什么都好，就是惜命，不停地勸我跑路。

「你都談婚論嫁了，我這終身大事還沒著落呢?！顾谧炖镟洁?。

「你也想娶公主？」我抹了把嘴，「這我說了不算，你得去問皇上?！?/p>

陸時搶過我吃了一半的燒雞，用油紙攏著，氣沖沖地走了。

這人，怎么說兩句還急眼了？

3

我和陸時時刻盯著陳府。

這些年我在邊地打仗，頗有些軍功。他有錢，我有權(quán)，辦事比在北地效率高多了。

可我查了陳江好久，除了他養(yǎng)了一個外室，別的什么都查不出來。他貪污了那么多錢，卻像是憑空蒸發(fā)了一樣，一點(diǎn)蹤跡都沒有。

這天我正跟在陳江出城的馬車后，卻被攔了下來。

「張將軍，公主有請?！?/p>

我被領(lǐng)到茶樓，拾階而上時，心里有些忐忑。

門推開，劉婉坐在窗邊，她神情冷艷，紅唇若火，像艷麗的芍藥。

見我進(jìn)來，她轉(zhuǎn)過身，淺淺勾了一個笑。

「小將軍，要合作嗎？」

劉婉在陳府過得并不好。

陳江居功自傲，并不把公主放在眼里。公主美貌，他在人前言語不敬是常事。

他和公主才成親半年多，府中就有了許多妾室。有些膽大得寵的也會鬧到劉婉面前，讓她煩不勝煩。

聽說那個外室就先劉婉有了身孕。

公主問我跟著陳江所求為何。

我總不好說和她丈夫有殺父之仇，我只能為錢，為權(quán)，為功名利祿。

「陳江是我上峰，揪住他點(diǎn)錯處，我才有望升官。」

最俗氣的理由，也最容易讓人信服。

她點(diǎn)點(diǎn)頭，好似接受了我這個理由。

「陳江那個外室就養(yǎng)在青山，」劉婉的語氣驕橫，和她冷艷的樣子不太相符，「你幫我揪出那個賤人，我?guī)湍阍诟富拭媲斑M(jìn)言?！?/p>

我定定地看向公主，她明明臉上帶笑，眼中卻沒有一點(diǎn)風(fēng)波。

只有放在身側(cè)的拳頭攥得死緊。

美貌，實(shí)在是合宜公主身上最亮眼，卻又最不值得一提的特色。

「那微臣，就等著加官晉爵了。」我俯下身，深深拜過。

4

劉婉的動作很快。

青山一帶多匪患，這天下午，我就接到了皇上派我和陳江一起去剿匪的手令。

劉婉覺得好玩要跟去，皇上也允了。

我打馬在前頭開路，公主和駙馬坐馬車在后頭。

行路至一半，劉婉突然派下人來叫我。

我騎馬到她車駕邊。她挑開簾子，半張臉隱在簾子里，從縫隙里遞給我一盞茶水。

「小將軍辛苦?！顾σ饕鞯兀f茶的時候卻拉著我的手不放。

摸唄，都是女的，我又不吃虧。

可在劉婉摸到我手腕的瞬間，她本來嬌柔的手突然僵住了。

我抽回自己的手，調(diào)笑道：「公主，駙馬爺還在后邊車架呢?！?/p>

劉婉卻好像沒了先前的興致，直接把車簾放下了。

這一路，劉婉對我格外的好。

冷了添衣，餓了送飯，遇到陰雨天，她還會喊我去她的馬車上坐一坐。有日天寒，她居然讓人給我燉了盅紅棗枸杞甜湯。

行軍打仗難免吃苦，可一路下來，我居然胖了幾斤。

等我們一路到了青山，陳江已經(jīng)恨不得要把我撕了。

我們奉皇命來剿匪，陳江卻一直阻止我上山，說形勢未明，不敢貿(mào)動。

我和他僵持在半山腰，一開始我還跟他爭論。后來在一個月黑風(fēng)高的晚上，我在和他一起回營帳的時候直接動手。

他是戎馬多年的武將，我是這幾年才冒頭的少年將軍。

想殺他，對我來說確實(shí)沒那么容易。

好在陳江的親信都被劉婉調(diào)走，我有充足的時間。

打斗中，陳江漸漸發(fā)現(xiàn)了不對。

「秦氏劍法？」他艱難格擋，「你是秦淮安什么人？」

我手上動作未停，冷冷笑了，「陳將軍好記性?！?/p>

他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你是當(dāng)年跑了的那個女娃！」

當(dāng)時我爹在午門問斬，他就是監(jiān)斬官。

父親舊部把我救走，因?yàn)槲抑皇莻€女孩，陳江并沒有放在心上。

他片刻分神，讓我成功把劍送進(jìn)了他的胸膛。

陳江握住胸口的劍刃，表情已經(jīng)有些癲狂，「老子當(dāng)年就不該放過你這個女娃娃！」

「女娃又如何？」我挑飛了他手中的劍，「此刻要你命的，偏就是個女娃！」

他節(jié)節(jié)敗退，最終被我堵在了墻角。

「秦淮安聰明一世，卻不想生了你這么個蠢蛋，自投羅網(wǎng)給皇帝作嫁衣。」他吐了一口血水，臉上的表情猙獰。

我用劍挑起他的下巴，漫不經(jīng)心地在那把絡(luò)腮胡子上摩擦，「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我或許能饒你一命?！?/p>

在遇見劉婉之后，我就隱隱約約地感受到，我爹的死似乎有貓膩。

「當(dāng)真？」陳江渾濁的眼睛瞬間亮了。

「當(dāng)真?！?/p>

「秦淮安確實(shí)沒有貪污。他手里有兵權(quán)，皇上要削藩，有你爹殺雞儆猴，藩王就不敢異動。那些贓款，都進(jìn)了皇上的私庫?！顾那榫w突然激動起來，開始罵罵咧咧，「他們皇家人就是這樣，兔死狗烹，薄情寡義！」

「乖侄女，不若你現(xiàn)在跟著我一起謀劃，憑咱倆手中的兵權(quán)，說不準(zhǔn)真能給劉氏江山換個姓?！顾男θ莩錆M誘惑，直到我的劍再次捅進(jìn)他的胸膛，他依舊這么笑著。

誰跟你當(dāng)真？

我知道了真相，他也沒有活著的必要。

5

「你下手是真黑啊?！箘⑼褚话殉槌鲫惤乜诘膭?，血水噴涌，濺到了她的裙子上，她嫌惡地皺眉。

我靠在墻邊，笑得有些勉強(qiáng)，「兔死狗烹，不是皇上的意思嗎？」

青山上根本沒有陳江的外室。上面的土匪窩里，藏的是他貪下的贓款，圈養(yǎng)的私兵。

皇上要讓我剿的匪，就是陳江。

我爹死得冤枉，陳江卻一點(diǎn)不冤。

不過不重要，君辱臣死，有千千萬萬種方法借刀殺人。

我在北疆拼殺多年，雖然是為了報仇，但也是真心想要護(hù)衛(wèi)這片國土。如今得到這樣一個結(jié)果，心中不免感到悲涼。

我接過她遞過來的帕子，悶悶道：「抱歉，讓你當(dāng)了寡婦。」

劉婉「撲哧」一聲就笑了。

「哪天你若是答應(yīng)娶我，我也會鼓動你殺了他取而代之。不過好在你野心挺大，」她笑了笑，像是冷湖破冰，「結(jié)果是一樣的?！?/p>

劉婉也是皇上扔出來的一粒棋子。

不過她比我想得開，欣然接受了自己棋子的身份。

我其實(shí)不太知道接下來要怎么辦。殺了陳江，卻像是大夢一場。

今日一別，我和劉婉，就要站到對立面了。

「秦云之，我?guī)湍阒\富貴?！顾屏艘槐K熱茶給我，「作為交換，你要奉阿燁為主?！?/p>

劉燁，是劉婉的胞弟，今年才十二歲。

她們姐弟兩個年幼喪母，在宮里受盡欺辱，我也略有耳聞。

「如果，我要謀的是皇上的命呢？」我的手按在劍上，那上邊流淌著陳江的血，黏膩一片。

劉婉好像一點(diǎn)也不驚訝，「我和劉燁可以做你刺向他的尖刀?！?/p>

劉婉雖是公主，但五皇子一黨的權(quán)利一直都是由她把控。她是聰明人，知道我沒有開玩笑。

可她為了扶持弟弟，愿意與虎謀皮，放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