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都是他們的事，我只是個養(yǎng)馬女，只想騎上我的小馬去東郊吹吹風(fēng)。

我看著孟柏舟的眼睛，發(fā)了一會兒呆，啞著嗓音問他，“遲暮在哪兒？”

我想他應(yīng)該料到我會問他這個問題，所以面上并沒有什么起伏。

一邊說著太醫(yī)叮囑我要好好休息，一邊起身就要走。

我等不及，幾乎是拽住他的衣袖就要從床上立起來，又因為體力不支跌了回去。

他這才肯給我一個結(jié)果。

話說的盡可能的曲折委婉，可我聽到耳朵里只覺得他在一遍遍的朝我重復(fù)著，“遲暮死了”的現(xiàn)實。

“夠了，不要再說了！”平生第一次高聲打斷別人，是對著孟柏舟。

我心里很是愧疚，萬幸他也只是嘆了口氣。

我緩了半日，求了他最后一件事。

求他送我們回凜都。

新帝登記，朝堂不穩(wěn)，即便歸順于姜晟的舊臣遠(yuǎn)勝于姜清婉，可只要有一絲議和的聲音存在，他就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平息。

我的存在，給了那些議和老臣最后一點希望。

想要無所顧忌的發(fā)兵北上，必然要抹去大夏王姬的最后一點痕跡。

我心里清楚，更遑論孟柏舟。

送我和遲暮出大夏入凜都，在這樣兩國勢同水火之時，的確有些難為他了。

大夏王姬不幸因惡疾亡故于“溯淵殿”似乎來的更加恰當(dāng)。

所以當(dāng)我的“母后”親自來到溯淵殿時，我并不感到奇怪。

她全部鐘愛的人和事都因我的出現(xiàn)而一一消亡，形同罪魁的我死在她的手上恰如其分，何況她還賦予了我最初的生命。

屏退了宮人后，她再次拿初見時的目光審視了我半日。

“你終究是像你父親?！?/p>

這已經(jīng)是她第二次說這種話了，可我并不認(rèn)為我和我新亡故的父王有何相似之處。

就像宮中嬤嬤竊語的那般，父王的樣貌和榮光，我未有絲毫繼承。

我無言以對，只沉默著等待最后死亡的降臨。

可她的卻把出宮的腰牌塞到了我手上。

“是我們對你不起，從此山高海闊，任你去吧?！?/p>

我不明白她話里的含義，等坐上馬車出了上京，身后徐徐跟上另一架。

趕車的是遲暮同鄉(xiāng)，威猛又高大。

我爬上去，把他趕下了馬車，讓他替我謝謝孟柏舟。

感謝他不惜違逆姜晟的意愿也要將我和遲暮送出大夏。

馬車咕嚕嚕走進(jìn)一片山谷，這是我和遲暮無意間發(fā)現(xiàn)的僻靜所在。

現(xiàn)在正值初春，京都時常還會落雪。

我把遲暮放在一處向陽的山坡上，他身上的血跡早已洗凈，面上現(xiàn)出一貫的和善溫良。

卷翹的睫毛在日光的照射下落下一層淺淡陰影，生動極了。

我不把他當(dāng)做已經(jīng)去了的亡人，他便還是那個溫暖陽光的遲暮。

花冠，紅綢早已備下，于無言中我終成了他的新娘。

鴆酒盟誓，黃泉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