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匪王2

匪王2鐘連城

主角:張云卿,張光文
鐘連城是一位優(yōu)秀的當代網(wǎng)絡(luò)小說家,他的作品一出,必是精品。其中,他最新創(chuàng)作的小說《匪王2》再創(chuàng)經(jīng)典!該小說主要內(nèi)容是:亂世出英雄,也出土匪。清末民初,湘西匪亂猖獗。張云卿本出身貧苦,因天性不愿做任人欺壓的順民落草為匪。投身綠林后,憑著狠毒與陰險,他拉起一支土匪隊伍。在財主梅滿娘的資助下,一步步壯大……在那個軍閥混戰(zhàn)的年代,因有各種利益集團的沖突和爭奪,張云卿最終脫穎而出,成為雄據(jù)湘西一域的一代匪王……...
狀態(tài):已完結(jié) 時間:2024-05-09 20:42: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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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這廂有禮了!在下鐘連城,湖南武岡人氏,當朝小說匠,早年曾寫過一本名為《匪王》的小說,留下一個“欲知后事,請看《雪峰山剿匪記》”的尾巴。時間一晃十余載過去,難為不少熱心讀者一直惦記,有給出版社寫信、打電話過問者,有在網(wǎng)上發(fā)貼者,甚至還有人給我家鄉(xiāng)宣傳部門打電話,紛紛詢問《雪峰山剿匪記》是否已經(jīng)問世……這讓我這樣的小說匠很感動也很慚愧。幾歷磨難,小說始為市場認可,然后就有出版單位愿意“定購”,卻因多方原因末能納入寫作計劃,導(dǎo)致《雪峰山剿匪記》一直末問世,讓我愧對讀者期待。

2010年歲暮,有拍攝《圍城》而飲譽影視業(yè)的上海某公司對《雪峰山剿匪記》題材情有獨鐘,與在下商榷定購。合同簽署后,這部小說的寫作也就排上了日程。

列位也許還記得《匪王》梗概,世上萬物生生相克,金克木,木克水,水克火,有矛就有盾,有周瑜就有諸葛亮?!斗送酢分魅斯珡堅魄湟膊焕?,自他投身綠林,上蒼就給他安排了“克星”——張光文。

張光文與張云卿本為同宗、同鄉(xiāng),所不同者,前者是武岡北鄉(xiāng)富甲一方的富戶,張云卿自小家境貧寒,早年還是張光文家里的長工。

與張云卿一樣,張光文也是自幼父母雙亡,但他有一個慈父般的哥哥張光火。哥哥為了守住家中的千畝良田、萬貫家財,很早就將弟弟送出家門讀書。張光文不負所望,從武岡新學(xué)堂讀到保定軍校,結(jié)識了一大批風(fēng)云人物。

1921年,張云卿投入身綠林,用化名在北鄉(xiāng)打家劫舍,張光文被哥哥召回家任黃橋鋪團防局局長,擔(dān)當起保家衛(wèi)鄉(xiāng)的重任。為了對張云卿實施監(jiān)控,張光文派同窗鄧聯(lián)佳打入匪寨燕子巖。獲悉張云卿派出心腹赴廣西購買槍支,張光文擔(dān)心其實力擴大后對已不利,乘虛突襲燕子巖,足根末穩(wěn)的張云卿差點全軍覆沒。

1923年,張云卿利用從廣西購回的槍支瘋狂洗劫四鄉(xiāng)大發(fā)橫財,張光文表面上與他稱兄道弟,還幫其在家鄉(xiāng)大興土木、購置田產(chǎn)。1924年大年初一,張云卿高高興興回老家過年,給張光文兄弟拜年時,忽聞燕子巖遇襲,返回途中又遭埋伏差點喪命。事后得知,這是張光文暗里勾結(jié)他的仇人易豪趁機偷襲,目的是要置他張云卿于死地。張云卿從此與張光文結(jié)下深仇。

1924年,羽毛還不豐滿的易豪為了躲避張云卿的報復(fù),逃至雪峰山腹地那溪陳家寨。10月,張云卿獲悉易豪的下落,聯(lián)合數(shù)股土匪血洗陳家寨,致四千余無辜百姓葬身火海,無一幸免,七百余棟凝聚數(shù)十代人血汗、歷經(jīng)數(shù)百年滄桑的老屋,化作一堆灰燼、瓦礫。

張光文為了救結(jié)義兄弟易豪、同時也為了自保,派鄧聯(lián)佳持“萬民血書”赴省府長沙,請動他的軍校同窗張湘砥來武岡剿匪。張湘砥的到來,對張云卿來說是一場浩劫,長時間里,他如一條喪家之狗,歷經(jīng)九死一生……1927年,張湘砥槍傷發(fā)作身故,張云卿卻一直過著東躲西藏的凄涼日子。1928年正月初一,張光文請來陳光中,不但收編了張云卿的隊伍,連老底子——藏匿在燕子巖懸崖上的四百條好槍,都悉數(shù)被陳光中搜去。自1921年投身綠林,七年的出生入死、苦心經(jīng)營,被張光文的一條計謀化作烏有。

就在張云卿被陳光中挾制在外地四處征戰(zhàn)的近二年里,群魔亂舞的武岡土匪中殺出一匹黑馬——女匪關(guān)月云。1929年,張云卿率部嘩變,從外省逃回武岡,頭件事便是殺死張光文的全家,并燒毀他大宅院,張光文僅以身免。在新一輪的較量中,張云卿于危機關(guān)頭幸得到女匪關(guān)月云的神助,才得以反敗為勝。打敗了張光文,張云卿與關(guān)月云通力合作,幾番縱橫捭闔,終使湘西南綠林結(jié)了群魔無首的歷史,形成了以張云卿、關(guān)月云、易豪三分天下的局勢。

1931年正月初一,仍對嘩變事件耿耿于懷的陳光中專程來到武岡收拾張云卿。對此,張云卿早有提防,藏匿了槍支,遣散匪隊,將女眷擊斃于雙壁巖河岸,率二十余名頭目竄至貴州烏羅為匪。

三年后,他的手下張鉆子回家,打探得知陳光中已經(jīng)脫離軍界,于是又從貴州竄回武岡,在燕子巖重召回舊部重振旗鼓。他們將會怎樣繼續(xù)作惡,最終落得什么下場呢?且看在下慢慢寫來:

負責(zé)留守的管家張羅羅聞訊,急急忙忙從石背鄉(xiāng)趕來拜見。他立刻察覺,三年過去,自己的滿老爺面色黧黑,卻更加精悍了。寒暄之后,忙不迭向張云卿匯報家里的田租賬目。張云卿最關(guān)心的是這幾年武岡這邊的情況,得知一切如常,并沒有誰膽敢上門欺負,也就放心下來,和顏悅色地對張羅羅說:“這幾年,可辛苦你了。你的幾個哥哥跟著我在貴州也都好,下去吧,多年不見,兄弟幾個好好敘敘?!?/p>

張羅羅離去后,張云卿倒背著手在房里來回踱步,考慮最緊要的事情。剛剛回來,各種事項千頭萬緒,當務(wù)之急是辦兩件要緊事:第一是拜會幾個重要人物,第二是通知周邊人士他又回來了。

1934年臘月前夕,張云卿親自出馬去辦頭樁事情。出門前,他將第二件事交給張亞囗,令其帶上幾個心腹代表他下山拜會山門鄉(xiāng)有頭有臉的鄉(xiāng)紳地主:“你告訴他們,老子回來過年啦!”

張云卿向張亞囗交代完畢,就從倉庫里找出一個木盒,令鐘雪華帶上一同騎馬馳往縣城。

幾年沒有回家,武岡還是原來的武岡,高大堅固的城墻環(huán)繞古城,大街小巷兩邊的木屋擠擠挨挨,街上的人群熙熙攘攘,街道上的青石板被踐踏得光溜溜的,小販悠揚的叫賣聲在幽深的巷道里回蕩。張云卿敏銳地察覺,店鋪生意顯得有點清淡,市民臉上透出菜色,還是感覺到與先前不同。

二人一路走馬觀花,下午三點多鐘到達迎春客棧,正值吃飯時間。吃罷飯,張云卿歪在竹椅里,要鐘雪華徒步入城看劉異是否在家。鐘雪華這才知道,張云卿是來拜會劉異。

鐘雪華走后,張云卿枯坐了約半小時甚感無聊,忽聽到馬叫,料想可能是客棧老板忘了按他的吩咐給馬喂料。他走出包廂來到客棧后面,發(fā)現(xiàn)馬槽有的草料滿滿的,他的馬叫,是槽里又多栓了一匹馬。張云卿打量這馬好幾分眼熟,卻一時想不起在哪里見過。返回時,他看到一間小包房有個中年男人和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也在吃飯,細看時,竟是關(guān)月云的丈夫楊相晚!正想上前去打個招呼,突然看到鐘雪華回來了,連忙轉(zhuǎn)身回到包廂。得知劉異在家,興奮地從包里拿出一身綢緞馬褂換上,戴了禮帽,木盒子仍由鐘雪華拿了。

二人出了客棧,快到東門城樓時,張云卿突然停下來問鐘雪華:“剛才楊相晚也在客棧,你看到?jīng)]有?”

“他怎么會在這里呢?”鐘雪華很是意外。

“他帶了個女孩子,不知是他什么人,你回去問問他看——”鐘雪華走了幾步,張云卿眉頭一皺又囑咐道,“不要說我在這,就說你進城辦事碰巧與他遇上!”

鐘雪華去了一陣就回來了,向張云卿匯報說:“滿老爺,可惜晚了一步,他們走啦!”

“我們才走了半支煙工夫,他能有這么快嗎?”

鐘雪華看出他一臉惱怒,連忙解釋道:“我去到那里時,他已經(jīng)騎馬走了,我沒能追上。滿老爺,有什么問題嗎?”

張云卿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照你的意思,是要出了問題才注意他?以后多學(xué)著點,干我們這行,多留個心眼沒有壞處。走吧?!?/p>

劉異住在城里大成殿后面,二人由東門入城,經(jīng)和合街時,張云卿見一戶人家的門囗停了很多男女,便問鐘雪華:“奇怪,這里房屋也不像是店鋪,一大堆人聚在這里干啥?”

“你還不知道?這里就是和合街六十號,是鐘半仙住的地方!”鐘雪華是鐘半仙本家,因而幾分驕傲向他介紹。

“一個瞎子,也敢稱半仙?”由于鐘半仙曾斷言他是個孽障,張云卿對鐘半仙十分反感,出生后再沒有看過八字??吹侥切┤艘粋€個虔誠的模樣,他又問:“他的生意一直這么好么?”

“那當然,要不怎么叫‘半仙’呢!”鐘雪華更加引以自豪了。

張云卿忽然停住腳:“你去打聽,他什么時候閑一點呢?”

“滿老爺有事找半仙?”

張云卿點頭:“想查個黃道吉日,會一會朋友?!?/p>

“他是全縣聞名的半仙,只要打開門,就沒有閑的時候。不如明天早來一點,趁著鄉(xiāng)里人還沒進城,就快多了。”

“那就明天一早過來。”張云卿說著就離開了。走完和合街是柳山廟,再過去不遠很快就到劉異家里了。

張云卿還沒進屋,就看見劉異捧著一個茶杯坐在客廳里,三兩步跨進去親切招呼:“干爹,您好嗎?兒子來看您了!”

劉異忙從沙發(fā)上起來,臉上堆出笑:“啊呀呀,好好好,我兒,這么長時間你都上哪去了?我以為你把老頭子給忘了!”

“哪里會忘記,我這不是來了嗎?”張云卿從鐘雪華手里拿過木盒子打開,“干爹,兒子沒啥好孝敬您,這里是一根長白山的百年野人參,給您老補補身子。”

“我兒就會孝順干爹!”劉異接過人參交給身邊的傭人,順手拉過一張椅子,“坐坐坐,陪干爹說說話?!?/p>

張云卿被劉異拉到身邊坐下,見傭人走了,于是問起武岡城里的情況,劉異少不得毫無保留的告訴他。張云卿得知目前縣政府這邊對他不會有大的威脅,心里踏實了,說著就要告辭。

劉異盛留不住,只好由他離去。

張云卿離開劉家,沒有回迎春客棧,二人徑直去了武陵井。這里是武岡的妓院所在地,早有鴇母笑逐顏開出來迎接。二人久末沾女人,一夜銷魂,次日醒來時,已經(jīng)是太陽曬屁股。張云卿想起該去和合街辦事,看到鄉(xiāng)里人早就挑著擔(dān)子進城了,干脆留就在妓院吃花酒。

下午時分,二人從原路返回,來到和合街。張云卿見鐘半仙屋子里還有不少人,就讓鐘雪華一個人留在這里,要他查一個會友的黃道吉日,再留下自己的生庚八字要鐘半仙算命。

一個人回到迎春客棧,張云卿付了賬,牽了自己那匹馬,又吩咐老板給留下來的馬加料,然后打馬回山門??斓礁呱虫?zhèn)時,看到前面有一匹馬很是眼熟,張云卿估計是楊相晚,加鞭趕上,果然沒錯!楊相晚很快也看到了他,甚是吃驚地說:“滿老爺,你是何時回的武岡,何故連招呼也不打?我和月云正說你呢!”

張云卿道:“才回來,還來不及告訴你們。你這是去哪里?”

楊相晚道:“閑來無事,隨便走走。現(xiàn)在我家離這兒不遠了,要不一起進去,讓我們的弟兄為你接風(fēng)洗塵?”

“自家人不用客氣,今天家中有事,改天再來登門拜訪。”

二人并轡前行,沒多遠到了叉路囗,向左通往花園,向右是洞口、山門方向。楊向晚在馬上拱手道:“滿老爺走好,改日再會?!?/p>

一聲鞭響,楊向晚揚塵而去,張云卿一直目送他消失在樹林里……

回到燕子巖,張云卿見寨子里十分熱鬧,有不少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走動,頓時心里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隨后張亞囗過來向他匯報,果然是附近鄉(xiāng)紳得知山寨里的人回來后,紛紛獻來牛羊、肥豬、新谷和大洋……張云卿很高興,見時間尚早,就吩咐伙房在寨子里設(shè)宴款待他們。

七八桌酒席很快擺開,席間,鄉(xiāng)紳輪番向張云卿敬酒,爭相說奉承話。酒至半酣,張云卿昂著頭向他們發(fā)話:“各位鄉(xiāng)親,感謝捧場,大家盡管放心,我張云卿回來了,不會把你們怎么樣的!”

眾人唯唯諾諾,在一陣長久的沉靜過后,內(nèi)中有一個名叫尹東亮的地主借著酒說:“滿老爺,我們很放心。俗話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我們就是滿老爺窩邊的草,滿老爺肯定不會把我們怎么樣的?!?/p>

尹東亮此話一出,只見張云卿右手端著酒杯重重一頓,眼里迸出寒光射向他。眾人當即愕然,尹東亮喝下去的酒化作冷汗嚇得面色慘白。誰都知道,只要張云卿手中的杯子落地必有人頭落地。尹東亮的堂兄尹東明趕忙替他環(huán)轉(zhuǎn)說:“滿老爺和眾兄弟是我們山門父老的子弟兵、守護神,東亮早就盼著你們回來了!東亮,你是這個意思吧?”

尹東亮霎時領(lǐng)悟,連聲說:“正是正是!”眾目睽睽下,張云卿眼珠子一轉(zhuǎn),一揚脖子喝干杯中的酒說:“這話我愛聽,哈哈哈……”

鄉(xiāng)紳們連忙舉杯,尹東亮趁機擦了一把冷汗。席散后,張云卿一邊親自將他們送出寨子,一邊又吩咐嘍羅收拾“聚義廳”。張云卿的“聚義廳”其實只是一個天然溶洞,洞很寬敞,有六張紅木交椅呈半圓,環(huán)護著一張虎皮椅。這六把紅木交椅分屬尹東波、張亞囗、張鉆子、謝老狗、鐘雪華、張羅羅六大金剛,虎皮椅正是張云卿的寶座。因張羅羅長期在石背老家替張云卿打理家務(wù),正常情況下,凡有大事只有七六個人在此議事。

張云卿回到聚義廳,徑直坐在上首的虎皮椅上。他的幾大金剛知道有要事商議,都紛紛歸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椅子還空著二張,除了張羅羅,另一張是鐘雪華的。

張云卿辦事說話從來都是直來直去,他掃視一眼眾金剛,開門見山道:“我們又回來了,下一步怎么辦,你們想好了沒有?”

金剛們相顧無言。他們太了解張云卿的脾氣了,無論什么事,他在深思熟慮之后才會召集大家商量,這無疑養(yǎng)成了他們的惰性,遇事都不用思考。這種依賴性,正好成了張云卿控制他們的法寶。

眾人見問,齊道:“我們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辦,一切聽滿老爺安排!”張云卿不悅了:“都聽我的,我召你們來商量,豈不是白費了?”

尹東波嘻臉笑臉道:“誰讓你比我們都聰明?能者多勞嘛!”

尹東波是張云卿發(fā)妻尹氏的堂弟,尹氏沒有親兄弟,尹東波是她最親的人。張云卿初入綠林時迫不得已殺了發(fā)妻,一直心存愧疚,對尹氏娘家一向讓三分,另外,在眾金剛中尹東波是唯一個略通文黑者,因此在匪部唯有他敢與張云卿開玩笑。

張云卿嘆了囗氣道:“你們這些人吶,一個個吃現(xiàn)成飯,什么都得我操心!今天我從城里回來,政府那邊的情況比我們估計的還好,縣長是趙融,義勇總隊長還是我干爹……”聽張云卿一說,眾人歡喜異常,一個摩拳擦掌,提議放開手腳大干一場。張云卿見狀又說:“我知道你們會高興,但別高興得太早……”

張鉆子討好地說:“滿老爺,我們的頭號敵人張光文已死,對我們有威脅的陳光中也下野了,縣政府還是劉總隊掌權(quán),正是我們東山再起的時機,怎么能不高興呢?”

張云卿把目興投向尹東波:“東波你是讀書,該明白‘得意不能忘形’。要知道,我們的對頭也不僅僅只有張光文、陳光中、縣政府這幾個……”

尹東波明白過來,忙說:“還是滿老爺深謀遠慮,易豪、關(guān)月云對我們,也是潛在的威脅哩?!?/p>

張云卿滿意地點頭:“不錯!我與易豪有殺弟之仇,三年前,他雖然答應(yīng)與我們結(jié)盟不計前仇,不得不提防??!”

眾匪無語,都齊刷刷看著張云卿,知道他又有了什么計劃。

沉靜良久,張云卿嘆道:“一路上,易豪和關(guān)月云一直是我想得最多的頭等大事。想來想去,就覺得應(yīng)該擇個黃道吉日,請他們來燕子巖吃酒,順便試探試探他們,不知各位是否有更好的辦法?”

張亞囗道:“沒有比這個辦法更好的了,還是滿老爺想得周到!”

見眾人都贊成,張云卿道:“既然都同意,就這么定了,”對尹東波說:“秀才,辛苦你寫兩封請柬?!?/p>

尹東波有點不太情愿地離去,余者覺得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他們的事,起身告退,張云卿一一允許,只對張亞囗招招手說:“你留下,有點事想和你談?wù)劇!?/p>

偌大的聚義廳只剩下兩個人。張云卿打了一個呵欠,張鉆子機靈地從虎皮交椅后面尋出煙槍和鴉片。二人一番吞云吐霧過足了煙癮,張云卿這才意味深長地說:“亞囗啊,人這一輩子都是命……”

張鉆子不知道張云留下他是啥事,嘴里附和道:“是,都是命!”

“民國十年,我和你進雪峰山腹地買燒酒,在雙壁巖失手殺死易豪的弟弟易放,為了自保,不得不一起投身綠林。這十幾年來,我們出生入死、情同手足……其間,我因為事情繁雜關(guān)照不周,難免有虧欠你之處,如果有,你一定要說出來!”

張亞囗不安起來:“滿……滿老爺,你說這話折煞小弟了!我對你從來都是一片忠……”

“別緊張!我說的是心里話,正因為知道你對我從來都是一片忠心,我才這樣和你說嘛?!睆堅魄鋼u頭苦笑,“連你這樣的老實人都會揀好聽的說了,可見環(huán)境逼人啊!”

張亞囗見張云卿一臉認真,知道并沒有暗藏其他用意,反過來有點不好意思起來:“滿老爺,你對我情同兄弟,沒有虧欠之處?!?/p>

“情同兄弟不假,說沒有虧欠,你還是說了違心話。你家四兄弟原是本份良民,跟著我殺人越貨走上不歸路,系在腰上的人頭時時都有丟掉的危險,這就是最大的虧欠??!”張云卿長長一嘆。

“容小弟斗膽,滿老爺這話錯了!這年頭,官府欺負,地主也欺負,本份良民沒活頭,當了土匪反倒能叫他們害怕。這些年來,我們跟著你吃香喝辣,就是死了,也不枉為一世人。”

張云卿滿意地把一只手放在張亞囗肩膀上,感嘆道:“難為你也有這樣的感悟,的確是大實話!人活著,誰不是為了過好日子?那些大官富人和我們一樣,都是雙腳雙手,憑什么他們能享受榮華富貴而我們卻該受窮?我算看透了,沒有人從娘肚里生下來頭上就刻著‘富貴’二字,誰舍得拚命,誰就能得到富貴!”

張亞囗年輕時與張云卿同為地主的長工,后來帶著三個弟弟一起跟隨張云卿上山為匪,除了小弟張四狗上山?jīng)]多久就病故外,他們?nèi)值芏荚诩亦l(xiāng)置了田產(chǎn)、蓋了大宅、有老婆孩子,成了別人羨慕的對象。想到這一切,他激動地對張云卿說:“不瞞你說,我不僅不后悔,如果再讓我回頭去當任人欺壓的良民,我愿意早死!滿老爺,這輩子我沒有虧,一直從心底感謝你。如果有來生,我還會帶領(lǐng)我的兄弟,跟著你上山當土匪!”

“這話說得好!”張亞囗的話,也是張云卿的心里話?;叵肫鹱约旱慕?jīng)歷,如果不是落草,這輩子真是白活了……

尹東波出來了,他手里持著寫了字的紙,問張云卿說:“請柬寫好了,可你沒有說是哪天請他們過來?!?/p>

“這個無妨,先空在這里再說吧?!?/p>

“滿老爺,其實等查好了黃道吉日再寫請柬不遲?!币鼥|波不滿道。

張云卿裝作沒聽見,這時有人報告“鐘排長回來了”才說:“叫他進來!”“鐘排長”是鐘雪華的別名,因他早年跟張云卿的侄兒張慕云在桂系軍閥陸榮手下當過排長,為匪后,同伙都這樣稱呼他。鐘雪華個子矮小身體強健,人顯得很機靈,雖是寒冬臘月,入洞后還是能見到額頭上掛著汗珠。

“辦好了嗎?”張云卿有頭沒尾地問他。

“辦好了,鐘半仙說,十二月廿九是大好的日子?!?/p>

張云卿這才對尹東波說:“黃道吉日有了,就寫上去吧?!庇謱︾娧┤A說:“這一趟辛苦了,沒吃飯吧?伙房里留著熱飯,吃了飯先休息,別的事晚上再說?!?/p>

鐘雪華明白,張云卿不愿意讓更多的人知道他的“八字”。鐘雪華走后,尹東波的請柬也填好了,張云卿不識字,接過就交過張亞囗:“留下你沒有別的意思,辛苦你把請柬送到關(guān)月云、易豪手里。再是剛才在酒席上的事你都看到了,有人太不知好歹,太不把我們當回事了,得給點顏色看看,讓他們知道馬王爺長著三只眼!”

“那個尹東亮是不識好歹,滿爺打算如何處置這個事?”

張云卿道:“當然不能馬虎了事!干我們這行威信要緊,你在經(jīng)過山門鎮(zhèn)時候順便捎句話,就說我們這窩兔子有三年沒回家了,窩邊長滿了嫩草,問問他應(yīng)該怎么辦?!?/p>

張亞囗立刻心領(lǐng)神會:“明白。我這就去!”

張云卿又說:“今天是十二月中旬,離廿九日沒有幾天了,要去的二個地方離得又遠,路上千萬不要擔(dān)誤?!?/p>

“請滿老爺放心?!睆垇嗋砼d沖沖領(lǐng)命去了。

天黑后,張云卿回到房間里不久,鐘雪華就進來了:“滿老爺,鐘半仙說你的八字好得很!”

張云卿漫不經(jīng)心地說:“是嗎,如何個好法?”

鐘雪華說:“他說你有十五年大運,這十五年里,不要算命也不要看相,保證你大富大貴、福祿雙全,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

張云卿不滿地說:“才十五年好運?那十五年后呢?”

“他沒說,我問了多遍,他只說‘天機不可泄漏,到時候自然知曉’,就把我打發(fā)走了?!辩娧┤A尷尬地摳摳后腦。

“這個鐘半仙,簡直是瞎眼說瞎話!再過十五年,我才五十三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他敢說我不行么?”張云卿嘴上這般說,心里還是感到不自在。對這個鐘半仙,他內(nèi)心不能不存一份敬畏。自小就聽大人說,他生下那天,父親特意請鐘半仙看八字,鐘半仙竟然開口便說他是“孽障”,還動員父親早做了斷。正是這個原因,張云卿一直對他心存反感。可如今回想自己的所作所為,欺男霸女殺人放火,冥冥中還真應(yīng)驗了“孽障”的說法,莫非真是命中注定?

次日午餐后,張云卿在寨子后面的小道上一邊踱步一邊剔牙,忽有尹東波來報,說是有客人來訪。張云卿來到寨子門囗,果見有人正向這邊走來,他認出正是尹東明、尹東亮兄弟,心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那尹東亮學(xué)著戲里的作派反縛了雙手,背上插了二根荊條。二人走得近前,那尹東亮一眼看見張云卿便慌忙跪下,囗中連稱“饒恕”。張云卿故作糊涂狀:“你、你這是干啥?”

“滿老爺恕罪,東亮不懂規(guī)矩,請滿老爺大人不計小人過?!币鼥|亮連連叩頭。

“你何罪之有?好好的你,又哪里不懂規(guī)矩了?”張云卿手指一大群挑著谷子魚貫進寨的壯漢,佯裝生氣地對尹東明說,“這、這是怎么回事?我快被你們搞糊涂了!”

“是這么回事,”尹東明順著張云卿說,“滿老爺和眾弟兄是三門父老的子弟兵、守護神,你們剛從外地回家,急需供給,東亮今年托大家的福多收了糧食,特奉送一百石給滿老爺!”

“原來如此!東亮兄弟一囗一個‘恕罪’、‘不懂規(guī)矩’,原來是慰勞我們兄弟來了,這分明是天大的功勞嘛!”

“鄉(xiāng)里人沒見世面不會說話,這就是罪??!”尹東明又指著尹東亮,點頭哈腰地說,“滿老爺,您看看他親自來送糧,還把自己扮成這副樣子,您說他算懂規(guī)矩了嗎?”

“東明兄真會說話!”張云卿打著哈哈,伸手把尹東亮背上的荊條拿下,“這叫‘負荊請罪’,是從戲文里學(xué)的。你說得好,我的弟兄是山門子弟兵,就不要這樣生分啦!二位請,今天要一醉方休!”

尹東明知道寨子的飯可不是好吃的了,連忙打著拱手道:“謝謝滿老爺恩典!家里還有事,容我們改日再來,改日再來!”

張亞囗去了兩天就回來了,向張云卿稟報說,已經(jīng)將二份請柬分別送到了關(guān)月云、易豪手里,他們答應(yīng)前來拜會。

轉(zhuǎn)眼到了1934年農(nóng)歷十二月廿九日這天,張云卿在燕子巖吩咐伙房殺豬宰羊,準備宴請貴客。

上午十時許,關(guān)月云帶領(lǐng)二名貼身馬弁最先趕到。一見到關(guān)月云,張云卿就全身酥麻,幾年前與她肌膚相親的情景浮現(xiàn)在眼前,好不容易才有了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恨不得立即干柴烈火重溫舊夢!張云卿認真打量著關(guān)月云,但見她比幾年前更成熟、更嫵媚動人了,喃喃道:“多年不見,讓我好好看看……”

關(guān)月云面有赧色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不會笑我已經(jīng)人老珠黃了吧?”

張云卿立刻找到了突破口:“沒錯,這話讓你自己說了——你確實比幾年前老多了!”

“一點不奇怪,人多活一年就老一歲——滿老爺也沒有年年十八吧?”

“我見過楊相晚,他居然還是老樣子,一點不老?!?/p>

“他跟你不同。他是個閑不住,喜歡四路子瞎跑的人。”

“是嗎?你不怕他到外面找相好?”張云卿涎著臉調(diào)侃。

“他敢!借著他一個膽子也不敢!”關(guān)月云的囗氣很自信。

“你別牛皮吹破天,沒準哪天他在外頭幫別人養(yǎng)孩子?!?/p>

“他敢生這樣的念頭,老娘就閹了他!”關(guān)月云柳眉倒豎怒目圓睜,讓張云卿全身一顫,感覺到一種比男人的霸氣更勝一籌的雌威撲面而來,于是趁勢道:“什么時候請我吃喜酒?”

關(guān)月云不解地問他:“什么喜酒?”

“給楊相晚生孩子呀……”

“為什么我要給他生孩子?”

“你身為楊家兒媳,這是你應(yīng)盡的義務(wù)。不孝有三,無后為大嘛。”張云卿盯著關(guān)月云說。

關(guān)月云冷笑道:“去他娘吧,老娘才不管那些!這輩子我當了土匪,已經(jīng)辱沒了祖宗,難道還得叫我生一窩小土匪,繼續(xù)辱沒下去?”

張云卿一聽竊喜不已,心里暗想道:這娘們欠日,想著我呢!于是說:“你還是當初那副河?xùn)|獅吼的樣了。這幾年我沒在身邊,有新相好了嗎?”

關(guān)月云得意地說:“有啊,怎會沒有呢?”

張云卿心里涌起一股醋意:“他是什么人?快告訴我!”

關(guān)月云一字一頓:“楊——相——晚!”

“他是你名義上的老公,我是問你的艷遇……”張云卿淫聲道。

關(guān)月云玩世不恭地嘆道:“艷遇?可遇不可求啊……”

“為什么?武岡這么大,難道沒有一個中意?”

“如果有,真希望轟轟烈烈去愛一場,然后死而無憾。可是,對我來說,這比征服一萬個男人還難!”

“說得太夸張了吧,我就不信地方上沒有一個好男人!”

“一點不夸張,好男人沒有,臭男人遍地都是!”

張云卿涎著臉說:“那我呢,我是什么男人?”

關(guān)月云吃驚地看著張云卿:“你是什么男人還不知道?難怪俗話說得好:自屎不知臭……”說著還用手扇鼻子。

張云卿沒想到自取其辱,臉上的肌肉搐動著,半晌才說:“現(xiàn)在讓你得意,等一會上了床,小心老子干死你!”

關(guān)月云也認真地說:“好?。∥业戎?,誰干死誰還不一定呢?!?/p>

張云卿的喉結(jié)劇烈地蠕動著,突然他撲上去把關(guān)月云抱在懷里,霸王硬上弓地與關(guān)月云親吻。正在此時屋外有人通報:“客人到——”

張云卿知道是楓木嶺那邊的客人來了,不太情愿地松開關(guān)月云,并惡作劇地把她頭上的兩只金釵摘了下來。

“來的是誰?”他一邊把金釵藏進囗袋一邊想:易豪是不會來的,他再超脫都難坦然面對我這個殺死他親的弟仇人,更何是來我的領(lǐng)地,換上我也做不到……如果他真來了,那才值得警惕,說明他已經(jīng)有了復(fù)仇計劃……張云卿這么想著,不覺就來到了寨子門囗,只見有三匹正向他走來,認出為首者是易豪的伙伴周連生,于是他長長松了囗氣,待周連生翻身下了馬,忙打著拱手迎接上去:“歡迎歡迎……”

周連生亦還禮道:“客氣客氣……”

張云卿把周連生領(lǐng)進會客廳,關(guān)月云已經(jīng)坐在那里喝茶。張云卿注意到,關(guān)月云的頭上又有二枝金釵,頭發(fā)一點也不凌亂,內(nèi)心小不得有一點失望。原來他是有意要讓她披頭散發(fā)出丑的,沒想到她有的是辦法,不由得心里暗罵:這蕩婦真他媽不是省油的燈!

周連生先與關(guān)月云打了招呼,然后說:“我們易老爺原本是要來的,豈料寨子里臨時有急事脫不了身,他要我代他向張爺致謝!”

“易老爺太客氣了,你來了也是一樣?!睆堅魄湟蔡撉榭吞字?/p>

三個說了一陣無關(guān)緊要的虛話,就有人來請他們?nèi)胂?/p>

宴席很豐盛,張云卿與關(guān)月云、周連生同席,另有張亞囗、謝老狗、尹東波、鐘雪華作陪。

席間少不得喝酒、說客套話,散席后,周連生最先告辭。周連生走后,關(guān)月云也來告辭,張云卿哪里肯依。關(guān)月云堅持要走,說丈夫約了時間在家里等她。張云卿酸溜溜地說:“楊相晚真他媽讓人嫉恨,他何德何能,叫你這樣對他癡情?”

關(guān)月云驕傲地說:“他無德無能,自古道‘美妻常伴拙夫眠’,我這樣待他,完全是按照前人的婦道,因為他是我的丈夫!”

張云卿只得悻悻地說:“你要走,我也不強留。只是你這個自詡巾幗女杰的人,要落下一個說話不算數(shù)的名聲!”

“此話怎講?”關(guān)月云杏眼圓睜盯他一眼。

張云卿見旁邊有人,壓低聲音道:“‘誰干死誰還不一定’,這是你說的吧?”

關(guān)月云“撲哧”一笑,向張云卿拋一個媚眼,低聲道:“臭男人!”

張云卿見關(guān)月云著了道,雖末得手,身子已酥麻了半截,恨不得立即就將她壓在身下。見她的兩名隨從牽著馬在寨子門囗等著,就說:“快叫你的隨從回寨子里歇著去!”

關(guān)月云安置了二個隨從,卻牽著自的馬來到張云卿身邊:“肚子飽脹得提不起性欲,怎么樣,去道上消消食?”

“行啊,我就知道你會玩花樣!”張光卿令人牽來馬,與關(guān)月云并轡來到寨子后面的山道囗停下來,“不會就這樣枯走吧,有節(jié)目嗎?”

“有,我們先換了馬再說!”關(guān)月云與張云卿換好馬就說,“跟你打個賭咒,你贏,做愛時你睡我上頭——”

張云卿道:“男人天生就是上位的,如果輸了呢?”

“你輸了,我上位?!?/p>

“賭什么?”

“我在前頭,追上我算你贏了。”

張云卿一聽急了:“那你得把我的馬換回來!”

“男子漢哪有反悔的!”關(guān)月云一甩鞭子,馬便奔跑起來,張云卿叫苦不迭,只得在后面追趕。原來,張云卿的馬長年在這里跑,道路很熟,跑起來很快;關(guān)月云的馬頭一次上道,換了新主人,自然要欺生耍點脾氣,張云卿少不得要受一番洋罪。

二人在山道上折騰了二個多鐘頭,張云卿已累得受不了,見關(guān)月云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為了盡快抱得美人歸,只好認輸。

關(guān)月云停下來,等到張云卿走近了才說:“天寒地凍的,這野外冬天當不了婚床,我們回家去,到了床上你可別耍賴哦!”

張云卿道:“放心,我在下面一樣也能干死你!”

不說這對奸夫淫婦一路上如何打情罵俏,回到寨子里,張云卿心急火燎的就要進房。關(guān)月云道:“甭要牲口似的見了面就上,我們是人不是牲口?!?/p>

張云卿道:“你還想玩什么花樣?我的姑奶奶!”

關(guān)月云道:“我看《金瓶梅》,印象最深的,就是西門慶、潘金蓮做事之前,都要小酌對飲,一起享受美酒佳肴?!?/p>

張云卿撇嘴說:“他倆一定是餓死鬼轉(zhuǎn)生,才一心想到吃!”

“你懂什么?這叫‘情調(diào)’!做愛也是個力氣活,不吃些東西能有什么趣味?”

張云卿道:“我算服了你了!一會說肚子飽脹不能做,這會又說要吃東西才有力氣——我倒要看你想玩?zhèn)€什么花樣!”

張云卿于是在小木屋里擺開小幾、生起一盆炭火,吩咐親隨弄了幾個下酒菜端來。見有人搬來一壇米酒,關(guān)月云沖著門外喊道:“把軍師送給滿老爺?shù)亩Y物取來!”

關(guān)月云說的“軍師”,正是她的丈夫楊相晚。當年花園那股土匪還在朱云漢當家的時候,楊相晚就是軍師,到關(guān)月云取代了朱云漢,楊相晚仍然是軍師。

很快,關(guān)月云的隨從拿來了二瓶瓶裝酒。張云卿有點不解地望著關(guān)月云:“你這是……?”

“這酒是從遠地方帶回來的,留在家里很久了,一直舍不得喝。今天出門,相晚見沒有什么禮物送你,就讓我?guī)Ф烤七^來。你看,不是你說要喝酒,我差點把這事給忘記了!”

張云卿接過一瓶擰開蓋子,果然香氣四溢,禁不住贊道:“好酒!”

“當然是好酒?!标P(guān)月云見隨從都退下了,便將門掩上插好。張云卿瞥見,身子又是一陣酥麻,暗忖:小淫婦熬不住了!

炭火很旺,一如張云卿內(nèi)心高漲的欲火,將小木房烤得十分暖和;酒很香醇,入喉柔軟,回味悠長。二人推杯換盞,張云卿開始醉了,對面的關(guān)月云在他的眼睛里晃動起來。關(guān)月云一邊敬酒,一邊拋著魅眼,張云卿哪里頂?shù)米∵@酒店色的雙重進攻?不知不覺一頭栽倒了。

張云卿醒過來的時候,不知身在何處,好一陣功夫才記起是和關(guān)月云在吃酒。木屋里已經(jīng)不見了關(guān)月云,而自己已經(jīng)躺在床上,欲張囗喊叫,卻感覺到嘴里塞了東西。吐出來,竟然是一嘴毛發(fā)!從床上坐起身,發(fā)現(xiàn)竟然赤身裸體,從胸脯到肚皮寫了三個巨大的毛筆字!

“來人啊!”張云卿一聲喊叫,進來的是鐘雪華。

“滿老爺需要什么?”

“你認認,這上面寫的啥玩意?”張云卿指著自己的肚子。

鐘雪華一字一句念道:“臭——男——人——”

“你才是臭男人!”張云卿騰地從床上起來,見鐘雪華愣愣地看著他,沒好氣道,“看什么,沒見過嗎?”

鐘雪華道:“滿老爺,你什么時返老還童了?”

張云卿這才發(fā)現(xiàn)下身的毛全沒有了,記起剛才塞在嘴里的毛,明白是被關(guān)月云耍了,穿了衣服提了槍就要出門。

“滿老爺,你要去哪里?”

“關(guān)月云這個臭婆娘,老子找她算賬!”張云卿火氣沖沖。

“都什么時候了,她早到家啦!”

張云卿這才看到外面天早就黑了,狠狠向黑暗中啐了一囗:“總有一天,定叫她栽在老子手里!”

卻說張云卿忙宴請了關(guān)月云、周連生,接著就是過年。正月初一他回到石背老家祭祖,給父老拜年,少不得也向張羅羅了解這幾年家里的情況。在給發(fā)妻尹氏上墳時,發(fā)現(xiàn)旁邊有一冢長滿枯草、沒有墓碑的野墳,就向張羅羅打聽:“這冢是誰家的?”

張羅羅道:“還能有誰,里頭埋的是張光文!”

原來武岡風(fēng)俗,每一個家族都有三處墳地:祖墳、家族墳和鬼崽崽墳。在清朝以前,各個家族的殯葬制度非常嚴格,無論男女,年過六十兒女成行的,才能躋身祖墳;凡活不到六十歲,但有兒女者,死后都只能葬家族墳;凡活不到六十歲、無兒女或夭亡者,都葬鬼崽崽墳山。到了民國后,這種制度略有松動,有些不到六十歲有兒女的亡者也上了祖墳。尹氏雖然死于二十多歲,但她有兒子,按道理應(yīng)該葬族墳,但那時張云卿不沒有成氣候,族人以她是“殤人”為由,只允許她葬“鬼崽崽墳”。張光文沒有兒女,死于自殺也算是個“殤人”,葬在鬼崽崽墳也就不足為奇了。

張云卿“哦”了一聲,就沒有再多問,轉(zhuǎn)身回到寨里。

武岡民諺云:“年過正月十五,各人自尋門路”。張云卿的門路是撈錢,這些年武岡四鄉(xiāng)似乎積蓄了不少財富,張云卿少不得瘋狂洗劫。因百姓不堪騷擾,是年冬,劉異將境內(nèi)三股土匪招安,收編為“武新城三縣聯(lián)防委員會鏟共義勇游擊隊”,張云卿、關(guān)月云、易豪都任大隊長,各率五百人槍。

1939年5月,武岡新任縣長林拔萃因張云卿等人數(shù)太多,縣里無力給養(yǎng),恰逢抗日戰(zhàn)爭相持階段,急需兵力,被國民黨四十九師師長李精一收編為該師直屬“志愿兵營”,計六百人槍,張云卿任營長。1940年1月,李精一部在昆侖關(guān)與日軍作戰(zhàn),張云卿又像當年在陳光中部一樣故技重演,在戰(zhàn)場嘩變竄回武岡,收集散匪重操匪業(yè),官府也無可奈何。

1944年,因地方不堪騷擾,新任武岡縣長田植,再次將境內(nèi)土匪招安。張云卿任“武岡縣護路隊”隊長。其時,邵陽至安江的公路已經(jīng)修通,但雙壁巖仍是要沖之地。張云卿名曰“護路”,實際繼續(xù)干著劫路的勾當,常在公路的拐彎處截攔汽車、商人,強索買路錢。

1946年平6月,國共之戰(zhàn)打響,張云卿在搜刮財積蓄勢力的同時,對這場戰(zhàn)也格外關(guān)注。為了獲取準確的情報,除了每天叫尹東波給他念《大公報》、《國民日報》等報紙,還特地從長沙買回一架收音機收聽共產(chǎn)黨廣播。

通過這些渠道,張云卿基本上能在最快的時間知道時局的變化。他了解到,解放軍方面經(jīng)過兩年的勝利,到 1948 年秋,國共雙方的格局開始發(fā)生變化,解放軍已經(jīng)增加到了280萬人,總兵力超過了國民黨,形勢正向有利于共方的方向發(fā)展。國軍的全面防御和分區(qū)防御都已經(jīng)破產(chǎn),為了避免各個被殲,蔣介石決定實行重點防御,實際上已經(jīng)失去了進攻的能力,明顯處于挨打的劣勢。

張云卿的手下鐘雪華還從外界了解到,共產(chǎn)黨方面正在著手一項軍事計劃,可能將在東北、華北、西北、華東等地發(fā)起攻勢,打幾場大的戰(zhàn)役,把戰(zhàn)爭引向國民黨統(tǒng)治區(qū)。

這個消息果然不是空穴來風(fēng), 由共產(chǎn)黨發(fā)起的三大戰(zhàn)役,共進行了142天,國民黨共損失173個師、182萬人。張云卿意識到,國民黨的主要軍事力量基本上已被消滅殆盡,共產(chǎn)黨坐天下已成定局。

“老蔣敗了,共產(chǎn)黨說不定就要打過來,怎么辦呢?”

年廿九,張云卿決定進城給劉異送過年禮物,以此了解戰(zhàn)局消息。不巧劉異外出沒有回來,接待他的是劉異新納的小妾。小妾說:近段時間老爺十分繁忙,什么時候回家很難說,但年三十肯定是要回來祭祖的。張云等不到年三十,寨子里還有很多事情,他只好留下禮物怏怏離開。

一路上所到之處,都在議論戰(zhàn)爭的事情,說共產(chǎn)黨不出幾個月就會打到湖南來。張云卿當然害怕共產(chǎn)黨打過來,更加心煩意亂。當鐘雪華與路人說到時局時,他與人打賭說:“如果共產(chǎn)黨能打過長江,把我的人頭掛在武岡城樓上!”他說了這話時,全身本能地打一個激靈,也說不清是何兆頭。路過和合街,本能地記起鐘半仙說過他有十五年好運,現(xiàn)在正好是十五個年頭,張云卿心里一驚,自忖:這十五年確實是大富大貴,莫非從現(xiàn)在起就要大難臨頭了?

想到此,張云卿臨時改變主意對鐘雪華說:“先不急著回家,陪我進去看個八字?!?/p>

鐘雪華沒想到張云卿會親自進去看八字,又見六十號門囗等了很多人,就說:“好長的隊,得等幾個鐘頭呢!”

張云卿說:“沒事,看八字要誠心,這樣才算得準?!?/p>

兩人進入屋子里排了隊,細數(shù)了一下,前面還有十幾個人。張云卿耐住性子等候,聽半仙給別人算命。聽了幾個,他聽出都是些模棱兩可、似是而非的話,心下便想:這個瞎子也不過如此,徒有虛名罷了!但奇怪的是,那些當事人卻聽得如癡如醉,甚至還淚流滿面……

終于輪到了張云卿,鐘半仙例行公事般的要他報生庚八字。張云卿突然改變主意想捉弄一翻鐘半仙,遂將張光文的八字報上。鐘半仙睜著白多黑小的眼睛認真掐算,兩手一攤說:“這個八字不必看了!”

張云卿故作困惑地說:“為什么‘不必看’?反正我會給錢,有什么事你直說便是!”

鐘半仙滿臉不悅地說:“這位客官,不能這樣說嘛。我再缺錢,也不少這兩個!”

旁邊的鐘雪華見狀忙打圓場:“半仙別誤會,這位先生的意思,是請你務(wù)必把這個八字看了?!?/p>

鐘半仙仍是閉囗不言,見鐘雪華還要問下去,旁邊有人指點說:“你們是頭一回來看八字吧?凡半仙說不必看的八字,都是死人八字,四柱八卦不合,連這個都不懂,還來看八字!”

張云卿雖被人搶白了,內(nèi)心不禁對鐘半仙的神算暗暗稱奇,不得不向鐘半賠不是,然后認認真真報上自己的生庚八字。

鐘半仙一番掐算,剎那間臉色大變,久久地不說話。張云卿按捺不住,焦急地問他:“這命如何?”

鐘半仙這才開囗:“客官,這生庚八字是你的嗎?”

“不是,是我的一個朋友,有什么吉兇,請半仙直言?!?/p>

“這個八字也不必看了?!辩姲胂烧f了這句話馬上又覺不妥,“哦,你莫誤會,我說不必看,沒有別的意思,如今是年邊三十,大過年的圖個吉利,不吉利的話不說也罷。只是你要轉(zhuǎn)告這位朋友,今后還是小心為好。他的命中有煞星,如今十五年大運已過,沒有星宿保護他了,一定要自己提防,切記切記!這個八字就不用給錢了,下一個,下一個!”

張云卿急了,忙從囗袋里掏出一把大洋塞在鐘半仙手里:“這個八字一定得給錢,求半仙把沒說完的說完!”

鐘半仙捏著手里的錢,翻動眼珠子說:“我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唔,你前邊報的,是你什么人?”

“也是我的一位朋友,半仙掐算如神,他確實已經(jīng)死了多年?!?/p>

鐘半仙長嘆一聲說:“你這兩個朋友命相相沖,前者屬水,后者屬火,水火難容,如果他們在一起,吃虧的總是后者?!?/p>

“前一個已經(jīng)死了,后一個應(yīng)當不會有事了吧?”

鐘半仙道:“客官的兩個朋友,如果只是萍水相逢的認識,有一個死了就無事,若是生于同一個地方,死了都是冤家對頭。”

聽到這句話,張云卿打了一個寒戰(zhàn):他與張光文不僅出生在同一個地方,而且是同一個屋場!不覺對鐘半仙肅然起敬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實不相瞞,這兩個人確是冤家對頭,謝謝半仙。”

從鐘半仙家里出來,鐘雪華忍不住問起:“滿老爺,您覺得半仙算得如何?”

張云卿心里佩服,嘴上卻說:“有對的地方,也有不準的地方,比如說張光文,他若是不與我作對,就不會死了!”

鐘雪華道:“滿老爺,我看半仙說的話,難免也有錯!”

張云卿明白鐘雪華是在安慰他,這讓他內(nèi)心更加不安。

回到燕子巖,張云卿發(fā)現(xiàn)書案上有一封信,令人找來尹東波念給他聽。原來是武岡縣長鄧英杰派人送來請柬,縣政府將在春節(jié)宴請各鄉(xiāng)父老,要張云卿務(wù)必于正月初八十二點前趕到。鄧英杰主政武岡已有多年,但從末在春節(jié)宴款待過他這樣的綠林人士,以張云卿的聰明,自然明白鄧英杰的用意。

初一大早,張云卿和他的幾大金剛在寨子里祭拜劉、關(guān)、張神位,然后是匪眾來給張云卿拜年。張云卿春風(fēng)滿面,按徒們的入伙時間或擔(dān)任職位的大小給予紅包。前一年,燕子巖山寨的收入頗豐,張云是個大方人,出手的紅包令匪徒們個個喜笑顏開。

按習(xí)慣,每年的正月初六,張云卿都要回石背老家給父老拜年,給先人上墳燒紙,今年亦不例外,于正月初五下午回到老家石背鄉(xiāng)自己家里。這套房屋在方圓幾十里也算是規(guī)模最大、最豪華的,只是建好以后,因事務(wù)繁忙,他很少回家居住,多數(shù)時間都是張羅羅在幫著打理。

近些日子張云卿在寨子里忙于迎來送往,他回到老家就是想清靜的。天黑后,他感覺很累,就回房里休息。倦意說來就來,他和衣躺在床上,隨即發(fā)出鼾聲。朦朧中,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到身邊,冷颼颼地說:“順路,別來無恙?”

張云卿驚道:“張光文,你來干什么?!”

“我來干什么?你難道不知道?”張光文陰惻惻反問。

“不不……我是說,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張云犯難以掩飾內(nèi)心的緊張。

張光文連連冷笑:“別忘了,我與你是天生的冤家對頭,只要你回到武岡這塊地盤上,我都在你身邊?!?/p>

張云卿立即顯露強橫:“你還不服氣?都過了這么久了……”

“我當然不服氣!如果不是關(guān)月云相助,死的一定是你!這血海深仇,哪怕是隔了幾代人,我也不會放過你的!你聽著,血債得血還,你殺了我家的親人,我也要殺你全家!”

張光文說著,惡狠狠把一個東西扔到地上。張云卿一看,原來是兒子張中怡的人頭!張云卿驚道:“你你……你為何殺我兒子?”

張光文不搭腔,突然面露兇相,向張云卿撲來。張云卿貼地一滾拔出手槍,剛要扣動扳機,張光文突然消失在眼前,才明白原是一夢,但夢中兒子血淋淋的人頭仍在眼前……

張云卿再也睡不著了,只要一閉上眼,張光文就出現(xiàn)在眼前……

一夜無眠。次日,張云卿浮腫著眼睛給父老拜年,然后在張羅羅家里吃午飯,下午給先人燒紙。祖墳離張家院子遠,給父母及幾代祖先上過墳,張云卿本想回家休息。看到兒子走在前面,他想起了昨晚的夢,又想到兒子已經(jīng)二十歲,自小沒娘,不禁動了惻隱之心,便陪他上尹氏的墳山。

來到鬼崽崽墳山,張云卿見張中怡跪在母親墳?zāi)骨昂苁球\,一種本能的父愛油然而生,于是以少有的關(guān)心囗吻問道:“中怡啊,你都在師范讀書幾年了,不知你的功課如何?”

“一般吧,父親?!睆堉锈幌蚺赂赣H,所以回話的聲音不大,但還是能讓人聽到。

“你都學(xué)了些什么呢?說給爹聽聽。”張云卿這樣的關(guān)心,在旁人看來確實少有。

張中怡想了一會道:“老師正在教我們勾股定律……”

張云卿一聽,立即恢復(fù)了一貫的威嚴,大聲道:“什么勾屁股定律,這還用老師教?誰不知道人長個屁股,拉屎就是要勾下去的,勾不下去能做事嗎!”

張中怡卻認真地說:“爹,我說的勾股定律是數(shù)學(xué)里的東西,不是什么屁股,你說的‘勾’是我們武岡的土話,在書上是‘彎曲’的意思,外地人是聽不懂的?!?/p>

張云卿道:“誰說我不懂?連你都是老子操出來的!讀了幾句書,還敢教訓(xùn)起老子來了!”

張中怡于是不再吭聲,給尹氏燒完紙就先下去了??粗鴱堉锈x去的背影,張羅羅回過頭對張云卿說:“滿老爺,前人強不如后人強啊,你看中怡讀了書就是不一樣,連彎曲屁股的什么定律都知道!”

“你聽他瞎說!”張云卿嘴巴雖然這樣說,心里卻很是受用。這時他看到不遠處,突然一動不動。

張羅羅見張云卿死死盯住一處,而那里仿佛也沒什么值得一看,于是小聲問:“滿老爺,您在看什么?”

又是很久,張云卿的喉結(jié)動了動,終于發(fā)出了聲:“張光文的墳?zāi)购孟褚苍谶@里吧,怎么沒看到呢?”

“這個……我也沒在意,只是每年清明沒見有人在那里放鞭炮、插吊掛……”

“張光文是什么人?給他上墳的人會給你看到?走,過去看看!”張云卿說著抬步就走。

在一叢叢枯草齊腰的墳地里,通過辨認墓碑,總算尋到了張光文的墳?zāi)埂炃?,還有焚燒時間不太長的錢紙灰及蠟燭、香柱的殘梗。張云俯下身子認真查看,眾人紛紛猜測是什么人在給張光文上墳,因為他家的親人已經(jīng)殺光,前來上墳的,不是同學(xué)就是軍中戰(zhàn)友。張云卿一言不發(fā),很久才從嘴里吐出一個字:“走!”

在路上,張云卿問張鉆子:“扶沖那邊的情況,你了解嗎?”

張鉆子吞吞吐吐半天才說:“這個要問鐘雪華……”

回到家里,張云卿把鐘雪華叫到身邊說:“老鐘啊,古人說‘仇人不絕終留禍,草不除根春復(fù)生’, 今天的事,你不要把它看得太簡單,一堆看似不起眼的紙錢灰,沒準這后面就隱藏了一場大的危機?!?/p>

“滿老爺?shù)囊馑迹墙o張光文上墳的人會替他報仇?”

“你認為呢?”張云卿兩眼如錐。

鐘雪華想了想,然后搖頭:“我認為不會。一個是骨肉至親,一個是受了天大的恩惠,除了這兩種情況,誰愿意替他報仇?張光文已經(jīng)沒有親人,這個誰都知道……”

張云卿盯著鐘雪華:“那么第二種情況呢?”

鐘雪華很快明白過來:“滿老爺,您懷疑給張光文上墳的人是鄧聯(lián)佳?滿老爺也知道,我每次回去也不能待得太久,我家與他家雖說只有幾里路,但隔著一座山,其實是不相往來消息隔絕的,除非為某一樁重要的事情……”

張云卿聽出了鐘雪華的話外之話,嘆道:“也不怪你,鉆子可能以為那是你的家鄉(xiāng),就給忽略了。好在現(xiàn)在還不遲,你就專門為這個事回去一趟吧。畢竟你是當?shù)厝?,比鉆子要方便一些,我在這里等你的消息。”

1949年立春時間在正月初七午時正刻,按武岡風(fēng)俗,交春時間要在家里度過,除了鐘雪華,張云卿一行初六晚上就住在石背老家。次日交春時間,張云卿在家大放煙火,中午又請張姓男丁吃酒,正吃得高興,有人來報“鐘排長回來了”。張云卿一直放心不下這事,問知鐘雪華在書房等他,于是立即離席。

張云卿來到書房,卻沒見人影,正納悶,外面有人說話,從窗口一看,正是鐘雪華和張鉆子。兩人很快來到了房里,張鉆子一見張云卿就“撲通”跪下,左右開弓打自己耳光:“我該死,我失職!”

張云卿見狀吃了一驚,便知道事情十分嚴重。欲知扶沖那連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故事,下回自有分解。

書友評價

  • 孤衫
    孤衫

    喜歡鐘連城很久了,更喜歡他的這部小說《匪王2》,它讓我明白:最浪漫的事是,遭遇風(fēng)雨考驗后,還能與愛人牽手夕陽。經(jīng)歷磨難后,仍和愛人細數(shù)滄桑,兩個人肩并肩,相互依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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