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眼里星火閃動，哽著喉嚨，半天未言語。

二人行至后殿。

剛一落座，便有小太監(jiān)前來通報。

他到王公公身旁耳語兩句，后者又將話呈上。

“皇上，先前那位宮女已無大礙?！?/p>

“您看是現(xiàn)在將人抓來，還是？”

陸銘斂聲摒氣，點點頭。

人如此大膽，竟然敢當眾下毒。

若不殺雞儆猴，揪出背后黨羽，只怕會越發(fā)囂張。

王公公尖銳的嗓音剛落地，立刻便有一男子快步行來。

他走到陸銘跟前后，急忙躬身行禮。

“臣乃太醫(yī)院院首，關漢卿?！?/p>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p>

男子身著太醫(yī)院朝服，深褐色衣擺處繡有杏樹，其意不言而喻。

“人可是醒了？”

陸銘把玩著手中杯盞，正眼都沒瞧過他。

關漢卿顫顫巍巍站在遠處，額角已有密汗沁出。

“回皇上的話。”

“此女牙縫中藏有巨毒，先前已有赴死準備?！?/p>

“加之所吃菜肴毒性剛烈，眼下傷及肺腑?！?/p>

“此時尚且還喘有一口氣，之后怕是命不久矣?！?/p>

說罷，他急忙跪在地上請罪。

“臣才疏學淺，還望皇上降罪?！?/p>

陸銘懶得再看他，讓人立刻將宮女押來。

此女果真如關漢卿所言，面色青白發(fā)紫。

身上再無半分鮮活氣，的確是將死之態(tài)。

太監(jiān)將她狠狠壓倒在地，宮女面皮緊貼青磚地，再不能掙扎。

“謀害圣上龍體，自當誅九族！”

王公公扯著嗓子，用腳狠狠踩過宮女手背。

“你進宮已有多年，若不想連累江東父老，快些將實情和盤托出?！?/p>

“否則，日后你家中爹娘兄弟自當暴尸荒野，日夜受人鞭尸！”

下毒宮女疼的倒吸涼氣，瞬時淚花四濺。

“奴婢……奴婢本無心于此。”

“奈何受人挾持所迫，還請皇上恕罪?！?/p>

“奴婢愿死無葬身之地，懇請皇上……”

她話沒說兩句，嘴邊立刻吐出污血。

早已候在一旁的關漢卿，快速掏出救心丸。

他迅速將其塞入對方嘴里，扼住宮女咽喉，使人吞下。

陸銘冷笑不止，立刻讓人查她籍貫。

“傳令下去，此女進宮前所住村落之人一個也不可放過?！?/p>

“讓禁衛(wèi)軍將人押于大都?！?/p>

“朕要讓你因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p>

“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慘死于你的面前！”

宮女眼中火光驟滅，瞬時如瘋魔般，掙扎起來。

“皇上！”

“至于背后人是誰，奴婢當真不知此事！”

“是前兩日有人用我家中父老兄弟性命要挾，逼迫奴婢！”

她說著說著，已有些力氣不支。

嘴邊鮮血不斷溢出，顯然已回天乏術。

關漢卿一連給人喂下好幾顆救心丸。

更是當場施針封住她的穴道，使得人再撐一炷香。

“對方如何知會于你？”

“謀害皇上的毒藥又是從哪里來的？！”

王公公緊趕著追問。

宮女漸漸瞳孔渙散，倒在地上氣若游絲。

“他們夜半從屋縫中遞來密函……”

“奴婢于當夜在磚墻里發(fā)現(xiàn)毒藥，傳御膳時，特下于菜肴中?！?/p>

“奴婢罪該萬死……心里悔不當初，自知死罪難逃?！?/p>

“后宮眾人，受其脅迫者頗多?！?/p>

“還望皇上徹查此事……以免再生事端……”

宮里強撐著說完最后一句，一時間氣血攻心。

人隨即瞪大雙眼，竟是死不瞑目。

陸銘伸手揉揉眉心，心里又是血氣翻涌。

能在宮中做到如此手段的人乃是鳳毛麟角。

宮女雖未明言，場上眾人卻是再清楚不過。

王公公見他揮揮手，趕忙讓人將尸體拖下去。

一旁的關漢卿身子抖得跟篩糠似的。

他手里一哆嗦，握著的救心丸順時滾落滿地。

人又是撲通跪在地上，用頭搗地。

自從少帝登基以來，為大補身子，各色補品如流水一樣送入宮中。

太醫(yī)院眾人更是此處常客，一月面圣多次。

明明先前溫順乖巧的少帝，在一夜之間性子陡然轉變。

此時不怒自威，氣勢強壓眾人心頭。

關漢卿汗如泉涌，生怕有所閃失。

陸銘心里煩躁得很，看他這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更覺得好笑。

“關愛卿，你為何如此懼怕于朕？”

關漢卿頭也不敢抬起，恨不得找條地縫鉆進去。

“臣醫(yī)術不精，有辱皇上使命。”

“此時無顏面圣，還請皇上降罪。”

聽他說的懇切，陸銘有才將頭轉過去看他。

關于宮中事宜，王公公先前也有講過一二。

至于太醫(yī)院境況如何，卻沒有詳說。

此時看著關漢卿腳下所穿皂靴已有磨損，怕是日子清苦。

“自知醫(yī)術不精，理應潛心專研?！?/p>

“朕聽說你出身貧苦，當年考進太醫(yī)院時，貴為榜首?！?/p>

“按道理來講，朝廷每月所給的俸祿銀子不低?！?/p>

“你又為何看著這般兩袖清風？”

聞聽此言，關漢卿不自覺縮縮腳。

燕王等人也有看向他。

人俯身跪倒在地時，內(nèi)里衣襟露出。

微瑕毛邊，確確實實也當?shù)蒙蟽尚淝屣L。

“臣家中學生頗多，其中不乏出身寒門之子。”

“臣一見到他們，便如同見到當年的自己?！?/p>

“朝廷所給俸祿屬實不低，其中大半用于接濟學生。”

“今日著裝不雅，臣罪該萬死！”

陸銘先前還和燕王談論起壩上秋獵一事，此時免不了起心動念。

“在你諸多學生之中，可有佼佼者？”

關漢卿抬起頭來，又是一陣誠惶誠恐。

“回圣上的話，臣的學生尚且還在府中潛心修學?！?/p>

“太醫(yī)院能人頗多，佼佼者自不敢提?！?/p>

也不知他在他醫(yī)院中過的何等日子，膽量比兔子都還小。

陸銘豁然笑出聲，使得場上氣氛緩解一二。

燕王也跟著笑聲不止。

“皇兄長著一雙慧眼，誰清明，誰污濁，一看便知?！?/p>

“眼下宮中風氣混亂，正需要剛正廉明者?！?/p>

“關太醫(yī)若有愛徒，何不妨舉薦？”

王公公得到陸銘授意，目光和藹看向關漢卿。

“皇上今日抬愛，關太醫(yī)還不請起？”

后者面露欣喜，這才躬身站起。

陸銘這時又開口。

“關愛卿，你所識得人中，可有擅毒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