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蘇州,玄妙觀。
元宵前后,年味還未退卻,方圓百里都沉浸在廟會的喜悅氣氛中。街道兩邊盡是小攤小販,吆喝聲,嬉笑聲,此起彼伏。溫靈溪挽著表姐宋翩翩的手四處閑逛,一雙眼睛滴溜溜地四處亂轉,從道路兩邊的攤子上一一掃過。
遠處傳來一陣鑼鼓聲,溫靈溪的注意力一下子沒吸引了過去。
“表姐你快看,前面有雜耍。”
宋翩翩急忙拉住她:“你別亂跑!人這么多,小心走散了?!?/p>
她們好久沒見過這么多人了。大家像是約好了一樣,連那些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千金小姐也都出了閨閣。說是廟會,這也算得上是個相親大會,古往今來,在廟會上喜結姻緣的善男信女也有不少。
人群里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看,是秦子湛!”
瞬間,大家的視線全被吸引了過去。
秦子湛,江湖名門神兵閣的少主,年方二十有五,英俊瀟灑,風度翩翩,至今仍未娶親,是蘇州城幾乎所有未婚女子的暗戀對象。此刻他出現(xiàn)在這里,那些發(fā)情的女人們見了他就跟蒼蠅見了有縫的雞蛋,一哄而上,全擁了上去。
“哎呀——”
溫靈溪接連被踩了好幾腳,好不容易站穩(wěn),又差點被瘋狂的花癡們撞到。她一肚子怨氣:“這些人干嘛呢?”
“你沒事吧?”宋翩翩也剛穩(wěn)住身子。
“還好,還活著?!?/p>
“活著就好?!彼昔骠婧芘d奮,她拉起溫靈溪就跑,“我們也去看看吧!”
“你慢點……”
“快走——”
玄妙觀前搭著偌大的戲臺。臺上戲子們化著濃妝,咿呀吟唱;臺下人來人往,比臺上更熱鬧。
秦子湛一襲白衣,氣質非凡,手里把玩著精致的折扇。而廟會的參與者中,女人占絕大多數(shù)。他一出現(xiàn)自然就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大家都往前擠,往前擠……
“秦子湛,秦子湛!”
“真的是秦子湛啊!”
“哇,真是一表人才!”
“……”
女人全都瘋狂了,男人全都淚奔了。
溫靈溪雙腳慘遭蹂躪,沒一會兒又被人擠得差點摔倒。她忍無可忍,大聲喝止正拽著她拼命往前擠的表姐:“宋翩翩,你要是再拖我下水,我以后再也不陪你打馬吊了!”
打馬吊是宋翩翩的最愛,可是跟秦子湛相比,這些都太蒼白了。她把溫靈溪的話當耳旁風,一個勁地往前沖,不亦樂乎。
溫靈溪心里明白,宋翩翩并非花癡,但她有一個改不掉的壞毛病——愛湊熱鬧。她早就聽過秦子湛的大名,今天若不能見他上一面,十頭牛也別想把她拉回家。
不遠處,被一眾女人圍觀的秦子湛心情也好不到哪兒去。他忙里偷閑想出來逛逛廟會,誰知……
早知如此,還不如在家練劍。
越來越多的人往玄妙觀的方向走。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盡頭。宋翩翩卻一點要放棄的意思都沒有,她就像喝了雞血似的激動,拉著溫靈溪拼死往前擠。好不容易終于沖到了離秦子湛最近的地方,她激動得難以自持。
“你讓我寫會兒,我快不行了?!睖仂`溪氣喘吁吁,不經意瞥了一眼漩渦的中心——秦子湛。
都說百聞不如一見,今天她可算是見到本尊了。秦子湛器宇軒昂,俊朗不凡,還真算得上是貌若潘安的美男子。然而溫靈溪累得只有喘息的力氣,根本無暇欣賞他的帥臉。
這時,有人喊了一聲秦子湛的名字,還是個男人的聲音。
溫靈溪心一驚,真是冤家路窄?。∧莻€男人她認識,是蘇州首富羅家的大公子羅謙。想當年她和宋翩翩豪氣沖天,一心想著劫富濟貧。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膽,居然打了羅家的主意,而且差一點就得手了,關鍵時刻羅大少爺持劍從屋頂飛了下來,她們鎩羽而歸。
從此,溫靈溪便記恨上了羅謙。
事后溫靈溪和宋翩翩侃八卦:“你別看這位羅大少爺武功挺不錯的,他長得可比女人還美,唇紅齒白眉清目秀,一看就讓人忍不住想蹂躪一把!”
宋翩翩瞠目結舌,反問:“你想怎么蹂躪他?霸王硬上弓還是欲語淚先流?”
“……”
“羅兄,許久不見!”秦子湛一開口,勾回了溫靈溪跑偏的注意力。
見到羅謙,秦子湛就像找到了大救星,急忙往他身邊走去。
羅謙眉開眼笑:“秦兄今日可好?”
“還好,只是少了和羅兄把酒言歡的機會,略覺寂寞?!?/p>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相談甚歡,儼然已經把周圍的花癡女們拋到九霄云外去。
秦子湛右手搭上羅謙的肩膀,笑道:“不如我們找個酒樓,小酌一杯,如何?”
話音未落,受到冷落的女人們突然又開始往前擠,秦子湛一時不察,差點就栽倒,千鈞一發(fā)之際他抓住了羅謙的手臂,可羅謙也被擠得往旁邊倒。只聽見呲啦一聲——
羅謙的袖子斷作了兩截。
“啊——”溫靈溪沒忍住,驚叫出聲。
眾人齊刷刷看向溫靈溪,她愣住了,憋得雙頰通紅。
這倒也不能怪她,她平日里交了些三教九流的朋友,順便看了些內容尺度比較大的話本子。眼前這倆人,一個陽剛,一個陰柔,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她猛然想到了某個話本中的段子,還有一個她忍想起來就臉紅的詞:斷袖。
她怎么都沒想到,她居然一時沒管住嘴,把“短袖”倆字說了出來。
這下可好,羅謙聽見了,秦子湛聽見了,離他們近的一眾女人也都聽見了。那一剎那,溫靈犀知道,她的噩夢開始了。
人群里炸開了鍋。
“什么,秦少主是斷袖?”
“???不會吧,真是斷袖?。俊?/p>
“難道說秦少主喜歡的是羅公子?”
“難怪他這么久不成親……”
“難怪他一直都不近女色……”
“天啦~我不要~我不要~秦少主怎么可以是斷袖呢!”
“……”
過了適婚年紀卻不成親,英俊不凡,不近女色,這三點都不稀奇,但全在一個男人的身上出現(xiàn),那就不得不讓人浮想聯(lián)翩了。
就因為溫靈溪不小心溜出口的一句話,不一會兒,里三層外三層圍觀的人都知道秦子湛和羅謙是斷袖。這就是謠言的力量,越離譜越有人信。茶余飯后最大的談資莫過于此。
如果說原先秦子湛是焦點,那么現(xiàn)在,秦子湛和羅謙兩個人絕對是焦點中的焦點。
溫靈溪捂住自己的嘴巴,嚇傻了。秦子湛霹靂般的目光正死死鎖定她,羅謙也好奇地打量著她。她悔得要死,真想在腳底挖個坑,跳下去一了百了。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瞎說的……我平時吧,看的那些話本子尺度有些大,那個我只是一不下心……”她想解釋,卻發(fā)現(xiàn)根本解釋不清楚,百口莫辯。
人群沒有散去,溫靈溪被擠在中間,想走也走不了。
就在臺下的戲愈演愈烈的時候,臺上的戲已經結束了,取而代之的是每年廟會都會上演的繡球舞。兩個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舞姬正翩翩起舞,她們的腰肢像蛇一樣柔軟,繡球在她們雙手之間靈活地轉動。等舞快跳完的時候,她們會同時把手上的繡球拋出,若是正好砸到一男一女,那便是姻緣天定。
往年,繡球舞是廟會上最受關注的節(jié)目,唯獨今年例外。
秦子湛打量了溫靈溪幾眼,沒有說話,他似乎并不生氣。他上前一步,拍了拍羅謙的肩膀:“走吧羅兄,去千金醉喝酒?!?/p>
“好?!绷_謙似乎明白了秦子湛的意圖,哈哈大笑。
如此一來,花癡女們心中的疑惑基本得到證實:他們果然是斷袖!
溫靈溪一激動,原來真被她猜中了……她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到活的斷袖。
秦子湛和羅謙并肩走出人群,大家都很自覺地給他們讓路。既然他和羅謙是一對,那她們注定沒戲了,連墻角都沒機會撬。
她們的少女心碎了一地。
這時,有人喊了一句:“拋繡球啦!”
兩個大紅繡球一前一后從臺上往下飛,先落下的那個不偏不倚正中秦子湛的腦門。秦子湛被砸得那叫一個愕然,溫靈溪看見這一幕,正想發(fā)笑,誰知第二個繡球竟落到了她身上。
“哎呀——”
溫靈溪的第一反應是,死都不能和秦子湛這么一個龍陽癖扯上關系。于是她順手一拋,繡球砸中了她身邊的宋翩翩。
由于是秦子湛先接到的繡球,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他身上,甚至有人不自覺地臆想,這第二個繡球會不會砸到羅謙呢?
等大家去注意這后拋出的繡球時,它已經被無良的溫靈溪拋給了宋翩翩。宋翩翩一時沒反應過來,拿著繡球發(fā)愣——她還沒弄明白自己手上拿著的是什么東西。
“快看,繡球居然沒砸到羅謙?!?/p>
有眼尖的人認出了宋翩翩:“快看,那不是微雨山莊的六小姐嘛?!?/p>
“繡球砸到宋六小姐了?”
“什么,宋家六小姐?”
宋翩翩都快哭了:“什么鬼……”
溫靈溪瞪大雙眼,心想這下完了,她要害死宋翩翩了。
她知道自己闖禍了,趕緊拍掉宋翩翩手里的繡球,拉起她沒命似的跑。
跑回微雨山莊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氣喘吁吁,香汗淋漓。可是還沒等她們緩過氣來,冤家路窄的真理就被印證了,她們在回廊遇見了宋家大少爺宋恒。
“你們在做什么?”宋恒臉色不怎么好看。
宋恒是微雨山莊大夫人的兒子,也是宋翩翩同父異母的大哥。
大夫人很能生,除了宋恒之外她還有三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說來也是奇怪,宋家四位少爺一個個都是俊朗不凡的少年郎,可他們同父同母的親妹妹,七小姐宋瀟瀟卻是一個走路都能累得喘氣的胖子。為了讓宋瀟瀟成功減肥,大夫人心一橫,在她十歲那年把她送去了蜀山學藝。
宋瀟瀟被送走那天發(fā)生的事,溫靈溪記憶猶新。這位從小被父母和哥哥慣出一身毛病的千金小姐說什么也不肯離開家,呼天搶地,就差沒把微雨山莊的大門給拆了。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她最終還是乖乖聽話上山了。
蜀山規(guī)矩森嚴,宋瀟瀟每年也就能回來一次,每次臨走時還是會鬧上一場。值得一提的是,她的減肥大計依舊遙遙無期……
溫靈溪是個孤兒,她一直跟著姑媽宋二夫人過寄人籬下的日子,從小到大沒少受大夫人母子的白眼。善良的宋瀟瀟卻拿她當親姐姐,對她照顧有加。溫靈溪也很喜歡宋瀟瀟,從未因為她的肥胖而嫌棄她。每次宋瀟瀟從蜀山回來,溫靈溪總是會比過節(jié)還開心。
除了姑媽和表姐的疼愛,還有宋瀟瀟的友好,溫靈溪之所以還能在微雨山莊堅強地住下去,全靠大師兄對她的一句承諾。大師兄答應過她,有朝一日一定會帶她堂堂正正回到天地門。鮮有人知,溫靈溪已經過世的母親謝顏是天地門的大小姐。
金陵天地門和京城的樓家堡一南一北,并成為江湖兩大門派。十八年前,謝老盟主為愛女謝顏和樓家堡二少爺樓荀定下親事,江湖皆知,傳為美談??芍x顏早就和窮書生溫泫私定了終身,她抵死不從。拒婚無效后,她不顧閨閣名譽,和溫泫私奔出逃。謝老盟主一怒之下和她斷絕了父女關系,甚至在她死后還是不肯接納年幼的溫靈溪。
多年以來,溫靈溪在微雨山莊忍氣吞聲活著,也是為了等一個時機,一個能讓她堂堂正正回家的時機。
面對宋恒的挑釁,溫靈溪置若罔聞,她拉起宋翩翩的手,繞開宋恒繼續(xù)往前。
才走了兩步,宋恒故意繞到她們前面,正好和她們面對面。溫靈溪翻了個白眼,往靠近湖的地方挪了挪,她正想走,宋恒又攔住了她們。
“你想干嘛?”溫靈溪語氣不善。
她就不明白了,為什么像宋恒這樣的敗類能得到上天的眷顧。生在這樣一個名門望族不說,偏偏還長得英氣逼人,活脫脫就是一副勾引良家婦女犯罪的長相。而她溫靈溪一個知書達理的淑女卻落得個寄人籬下的凄慘下場。不僅如此,她還得天天被這個敗類欺負,天理何在!
宋恒難得沒有被溫靈溪激怒,他板著臉不說話,一雙眼睛冷冷地盯著她,就像兇狠的老鷹見到了柔弱的小白兔。
“看你們的樣子,一定又在外面闖禍了吧?!彼魏阈覟臉返?。
溫靈溪勉強擠出笑臉,甜甜地說:“謝謝大表哥關心,我很好,表姐也很好。您可以高抬貴腳順便挪一挪您那尊貴的身軀,讓我們過去行嗎?”
“哼?!彼魏愕穆曇羰菑谋亲永锇l(fā)出來的。
這下連宋翩翩也沉不住氣了:“大哥你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要回房去了?!?/p>
宋恒冷冷掃了她們一眼,終于讓開。
二人如獲大赦,加快步子離開了。
(二)
阮媒婆扭著腰肢上門的時候,溫靈溪正在后花園陪姑媽和兩位表姐打馬吊。四個人坐在石桌上,神情專注,專心致志,根本無暇顧及旁邊是否來了人。
“八筒,糊了!”宋翩翩雙手一攤,“給錢給錢,快給錢!”
溫靈溪很不情愿地將自己身前的銀子全部推到宋翩翩面前去。她拿起一塊馬吊牌使勁往石桌上一摔:“不玩了不玩了,真邪門,每一次都是我輸!你這副馬吊牌是不是從苗疆買來的,下了蠱的吧?”
“那是你運氣背,來,我們接著玩, 沒準下一次你就連本帶利贏回來了?!彼昔骠婧逯^續(xù)玩。
“不玩了。錢都輸光了,改天吧?!?/p>
宋家四小姐宋霖霖道:“靈溪表妹,要不我先借你點?你要是不玩了,我們三缺一多沒意思啊。我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你可不能掃我的興?!?/p>
然而,不論宋家姐妹怎么哄騙,溫靈溪吃了秤砣鐵了心,就是不肯再玩了。她們見她如此執(zhí)著,只好作罷。
宋霖霖和宋翩翩一樣,也是個一打馬吊就停不下來的人。最近碰上她回娘家探親,天天纏著大家陪她玩。然而溫靈溪是個逢賭必輸?shù)陌氲踝?,今天這么一輸,她平日里所攢下來的那點積蓄幾乎全部付之東流。
都說賭場失意情場得意,可是她別說走什么桃花運了,就是想玩紅杏出墻都沒機會。
好不容易將飛到千萬里之外的思緒收回,溫靈溪發(fā)現(xiàn)了站在宋翩翩身后的阮媒婆,嚇得一顫:“你……你不是東巷的阮媒婆嗎?”
宋翩翩聽到她結結巴巴的話,回頭一看,正對上阮媒婆那張麻子與胭脂并存的胖臉,差點從凳子上滾下去:“你怎么又來了?”
阮媒婆號稱蘇州第一媒婆,給很多大戶人家的少爺小姐牽過紅線。她曾經好幾次上門來想給宋翩翩和溫靈溪說媒,無一例外地被她們拒絕了。溫靈溪和宋翩翩每次見到阮媒婆,都會不由自主產生一種恐慌感。
宋二夫人笑著問:“阮媒婆什么時候來的,怎么也不出聲???”
阮媒婆臉上堆滿諂媚的笑意:“回二夫人,老身來了有一會兒了。見二夫人和幾位小姐玩得正開心,老身哪敢打擾?。 ?/p>
“不知您老今天來有何貴干?是給我們家翩翩說媒啊還是給靈溪說媒?”
“二夫人,老身今天不是來說媒的,是來給您道喜來了。”
“哦,何喜之有?”
“有人托我來向二夫人提親,想娶您家六小姐呢?!?/p>
宋翩翩大叫:“什么?娶我!”
“是啊,這位公子可謂是英俊瀟灑風度翩翩,無論家世還是人品都沒得挑,和六小姐你簡直就是金童玉女金玉良緣啊。”
阮媒婆舌燦蓮花,將口中那位公子夸得天上有人間無。
溫靈溪總算放心。很好,阮媒婆這次不是沖她來的。她朝宋翩翩擠擠眼,有點小幸災樂禍。
“哦,不知你口中所說的是哪位世家公子?”宋二夫人頓時眼睛發(fā)亮。她可是做夢都想著給自己這小女兒找一門好親事,省得大夫人仗著自己生了四個兒子就不拿正眼看人。
“是神兵閣的少主,秦子湛?!?/p>
“嘩啦——”
溫靈溪正無聊地搓弄著滿桌子的象牙馬吊牌,聽到“秦子湛”三個字,不小心把那些馬吊牌灑了一地。一旁候著的丫鬟們趕緊蹲下身子去撿。
宋翩翩哆哆嗦嗦:“秦……秦子湛?怎么是他?”
“你再說一遍?神兵閣的少主秦子湛?”宋二夫人似是不太相信。
阮媒婆甩了甩手絹:“喲,瞧這六小姐激動的,連身子都坐不穩(wěn)啦。嘿嘿,二夫人您就放心吧,有我阮媒婆出手,秦子湛這塊肥肉還不遲早是你們宋家的……”
其實挺簡單明了的一件事,阮媒婆愣是花了半個時辰才講清楚。無非就是神兵閣老夫人聽說了廟會那天宋翩翩和秦子湛同時接到姻緣天定繡球的事,所以托她上門提親來了。
聽阮媒婆這么一說,溫靈溪低下了頭,這下她的禍闖大了。
蘇州神兵閣是江南有名的武林世家,雖不像天地門那么有勢力,但也不可小覷。
就在廟會那日被溫靈溪說成是斷袖之前,蘇州城里想嫁給秦子湛的女子一抓一大把,從東門口排到西門口都排不完。神兵閣的老夫人一度逼秦子湛成親,但都被他拒絕了。阮媒婆也曾踏破了神兵閣的門檻,幾乎磨破了嘴皮子也沒能說成一門親事。廟會上發(fā)生的事情傳到老夫人的耳中,她大喜。一聽對方還是江南名門微雨山莊的小姐,二話不說,立馬就遣阮媒婆提親來了。
然而整個微雨山莊也只有溫靈溪知道,事情遠沒有表面上看著的那么簡單。她聽師兄提起過,神兵閣閣主秦磊曾向樓家堡提親,想為秦子湛求娶樓家大小姐樓懿懿。樓家本沒什么大的意見,誰知樓懿懿戀上了丞相府的九公子蘇逸,說什么也不肯同意這門婚事。因為此時,秦磊一度覺得自己丟了面子,不允許任何人提起這事。
提到樓懿懿,那就不得不提七小姐宋瀟瀟了。她在蜀山的死對頭是丞相府千金蘇染染,也就是樓懿懿的心上人蘇逸的親妹妹。神兵閣向樓家堡求親不成,如今又轉而求娶宋翩翩。其中利害,不得不令人深思。鬼知道秦磊是不是想挑釁丞相府呢!
溫靈溪正在沉思,宋翩翩一口拒絕阮媒婆:“我是不會嫁給秦子湛的!他他他……他和羅謙……他們……”
阮媒婆和宋二夫人均是一愣,沒想到她這么直接就講出來了。那日廟會上的事,她們都有所耳聞,但是都沒當一回事。
“哎喲我的六小姐,你這是哪里聽來的閑言碎語啊,”阮媒婆的臉青一陣白一陣,“秦少主喜歡的當然是女人,錯不了!神兵閣和羅家是世交,秦少主和羅家大少爺是多年的摯友,怎么能說是那……那什么呢……總之我阮媒婆以人格擔保,秦少主絕對不是你們想象的那樣!”
溫靈溪不以為然:“那他為什么至今還未成親,而且……而且不近女色?!?/p>
“那不是因為人家沒遇見喜歡的人唄,像秦少主這樣的人物,怎么可能委屈自己娶一個不喜歡的人當少夫人啊,你們說是吧?”
阮媒婆這么一說,眾人都覺得有幾分道理,但這個“眾人”可不包括溫靈溪。
“照你這么說,這秦子湛還真是我們家翩翩夫婿的上上人?!倍蛉嗣奸_眼笑。
“二夫人,那這門親事就這么說定啦,改明兒秦家就會送聘禮過來。六小姐,你就等著當新娘子吧?!比蠲狡耪f完便喜滋滋地回去了,走一步扭三下。
溫靈溪看得哈哈大笑,被姑媽宋二夫人瞪了一眼才收斂,但還是忍不住在心里偷著樂。
“姑媽,你真打算把表姐嫁給那個龍陽癖?”
“你這孩子怎么說話呢!”宋二夫人不怎么高興了,“阮媒婆剛才不是說了嗎,人家是因為沒找到喜歡的人才不想成親,現(xiàn)在他指名道姓要娶翩翩,這是天大的好事啊。”
“娘,你還沒問過我的意見呢,我可不想嫁給他!”宋翩翩不高興。
“婚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子湛哪里配不上你了?你不嫁也得嫁!”
“可是,娘……”
“翩兒呀,就當娘求你,要是能和神兵閣結成親家,我們的苦日子就算熬到頭了,看大夫人還敢不敢給我們臉色看。就算你不為自己想也要為我想想,為靈溪想想啊。靈溪在這個家可沒少受氣?!?/p>
聽宋二夫人這么說,宋翩翩瞬間不說話了。
溫靈溪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她當然清楚二夫人也是為了大家好。微雨山莊實力顯赫,然而宋二夫人只是莊主的妾室,雖然人人稱她一聲二夫人,但她在宋家的地位并不高。大夫人出生世家,又是大少爺宋恒的生母,她在山莊跺一跺腳,掀起的灰塵就足以把人嗆死。
這些年來宋二夫人可沒少受大夫人的氣,偏偏她又得帶著哥哥的遺孤溫靈溪在微雨山莊過日子,她只能忍氣吞聲。既然沒有兒子,那也只能靠女兒為自己爭氣了。
一年前宋霖霖嫁給了揚州首富陳家的二公子,宋二夫人本以為能揚眉吐氣,誰知道半年后陳老爺撒手人寰了,他的幾個小妾幾乎卷走了家里所有的財產,陳家就這么敗落了。好在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靠著原來做大的生意,過過日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經過大女兒的教訓,宋二夫人萬萬不敢再把二女兒嫁給商賈之家了。如今秦家主動提出要娶宋翩翩,正和她的心意。要是神兵閣的少主成了自己的女婿,那大夫人再囂張也斷然不敢再在她們面前趾高氣揚。
“翩翩呀,沒想到你是賭場得意,情場也得意,姐姐先給你道喜了?!彼瘟亓乜桃忾_解妹妹。
宋翩翩臉色不怎么好看,她扯了扯嘴角,象征性一笑,然后扭頭回房了。
宋二夫人依舊激動得熱淚盈眶的。這門親事一定,以后在微雨山莊誰還敢說她們一句不是。熬了這么多年,她們終于咸魚翻身了!
溫靈溪看出了宋翩翩的悶悶不樂,她心里過意不去,又不能幫什么忙。看宋二夫人的態(tài)度,這么親事已然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恕K龂@了口氣,也起身走了。
“靈溪你去哪里,真不玩牌了?”宋二夫人叫她。
“心情不好,睡覺去了?!?/p>
一個時辰后,剛回到家中的莊主宋毅得知阮媒婆上門提親的事,把家中所有人叫到了大堂,準備商量一下怎么張羅宋翩翩的婚事。然而,眾人到大堂沒多久,阮媒婆又來了,而這一次,她來的可不是一個人。
“恭喜宋莊主,恭喜二夫人,恭喜六小姐,老身給你們道喜來啦——”阮媒婆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她穿著一身大紅的衣服,頭上戴著大紅花,一路扭著進了門。緊接著,一箱箱扎著大紅綢帶的彩禮陸續(xù)被抬了進來,上等絲綢,珍稀珠寶,珊瑚玉樹……林林種種,琳瑯滿目,放滿了整個大廳。
“輕點放輕點放,磕壞了就算把你們全家賣了也賠不起!”阮媒婆一邊扇著扇子,站在一旁頤指氣使。她對著宋毅巧舌如簧,“宋莊主大喜啊,秦家老爺說了,下個月初三便是良辰吉日,所以想在當天迎娶六小姐,不知莊主意下如何?”
“好說好說,能和神兵閣結親,宋某求之不得?!?/p>
“宋莊主果然是爽快人,我這就去回秦閣主的話,讓他們趕緊準備少主的喜事?!?/p>
等到阮媒婆一伙人散去,大廳里的喧囂頓時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別樣的安靜。
大家各懷心事。
二夫人心里很安慰,受了這么多年氣,總算能咸魚翻身了。
大夫人臉色不善。一旦宋翩翩嫁入神兵閣,她們母女在微雨山莊的地位就高了好幾節(jié)了,而且很有可能威脅到她。她恨不得馬上把她的心肝寶貝宋瀟瀟從蜀山接回來,這樣的好事怎么能便宜別人!
唯獨宋翩翩低著頭不說話,顯然心里是不樂意的。
溫靈溪見宋翩翩如此,悔得想砍斷自己的手。都是她的錯!
這微雨山莊里只有姑媽和三位表姐真心待她,她卻害得宋翩翩嫁一個不想嫁的人,而且這個人還是個斷袖……
終于,溫靈溪做了一個決定?;氐椒块g后她立刻研磨,攤開一張紙寫道:明晚三更,老地方見。
寫完后她把紙條裝進信鴿腳上的竹筒,放飛了出去。
(三)
“什么?”宋毅眉頭皺起,“你再說一遍?”
阮媒婆身子微微發(fā)顫,有些難以啟齒:“宋……宋莊主息怒,這件事我也是才知道的……”
“我絕不同意,你去給我退了這門親事!”
“宋莊主你要三思啊,親事是您一早同意的,喜帖也已經發(fā)出去了,現(xiàn)在天下誰人不知神兵閣和微雨山莊結親的事,要是就這么拒絕了,恐怕不太好吧。”
聽阮媒婆這么一說,宋毅不說話了。他當然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親事是他自己親口允諾的,如今整個江湖都知道了這件事,許多門派甚至已經動身趕來蘇州賀喜。若是貿然悔婚,得罪了神兵閣是小,就怕微雨山莊今后在江湖上抬不起頭。
可是,他又怎么能容忍自己的女兒受此等侮辱!
“老爺,出了什么事了?”宋二夫人急急忙忙走進廳堂。
適才她正在幫女兒準備嫁衣,猛不丁聽下人說婚事有變,她一著急,馬上放下手中的活趕了過來。
宋毅面露難色,不知該如何開口。
“老爺你快說啊,是不是秦家的人打算悔婚?”
“你別瞎猜,不是這樣的?!?/p>
“那是怎么回事?”大夫人也趕來了,“老爺,究竟出了什么事讓你如此為難,說出來我們也好幫你分擔分擔。”
宋毅張了張嘴,又合上。他氣呼呼地吩咐阮媒婆:“你說!”
阮媒婆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對著宋二夫人又陪是笑臉又是鞠躬:“二夫人您別擔心,婚事還是照常,只不過……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只不過……秦少主說,他要在成親當天納妾……”阮媒婆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后面就跟蚊子叫似的。
宋二夫人大怒:“什么?他怎么能這樣對我們翩翩!微雨山莊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他要在成親當天納妾,分明就是想給我們宋家一個下馬威!說什么我也不答應!”
“二夫人您別激動,我還沒說完呢。秦少主他……他說他要同時納兩個妾,是花影樓的花魁許落雁和清月樓的花魁舒閉月……”阮媒婆哆哆嗦嗦,好不容易才把話說完。
宋二夫人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娘——”
“姑媽——”
幾個明艷的身影立馬從門外沖了進來,正是宋翩翩,溫靈溪和宋霖霖。她們聽到風聲就立刻跟來了,想弄清楚這是怎么一回事。剛才阮媒婆的一番話一字不漏地傳入了她們耳中,結果還來不及生氣,就看見宋二夫人暈了過去。
一幫人圍在宋二夫人身旁,又是搖身子又是掐人中,宋毅正要吩咐請大夫,二夫人慢慢醒了過來。
“娘,你沒事吧?”宋翩翩急紅了眼。
“娘沒事。翩兒,娘對不起你,本來想給你找一門好親事,沒想到卻害了你……”
宋二夫人心中百感交集。這還沒成親呢,秦子湛就提出如此過分的要求,若宋翩翩真嫁過去了,還不知道會受怎樣的罪。
她淚汪汪地望著宋毅:“老爺,我不能讓翩兒受這樣的侮辱,你快做主把婚事退了吧?!?/p>
“不行!婚事是你親口答應的,神兵閣又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家,怎么能說悔婚就悔婚,傳出去人家定會說我們微雨山莊背信棄義。你這么做,分明是存心要陷老爺于不義!”大夫人占著道理不松口。
溫靈溪心里像是有幾千只貓爪子在抓一樣。這都是她惹的禍,那天的繡球本是落在她身上的……她氣呼呼看了大夫人一眼。
很不幸,溫靈溪的眼神被大夫人發(fā)現(xiàn)了,大夫人的表情來了天個大轉變。她露出笑臉道:“老爺,秦子湛要在成親當天納妾也就罷了,他還同時納兩個,而且都是青樓女子,這不是存心要跟我們微雨山莊過不去嗎!我們絕不能就這樣把翩翩嫁過去!”
在場所有人都傻了眼,萬沒想到大夫人會講出這么一番話。剛才她還夾槍帶棒地抨擊二夫人來著,才一會兒功夫,變臉竟然比翻書還快。
阮媒婆急了:“宋莊主,兩位宋夫人,有話好好說嘛,你們這么做,老身回去很難交代的?!?/p>
“阮媒婆你放心,我自然不會讓你為難。”大夫人笑得更歡了,她轉過頭,對宋毅道,“老爺,我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不知當講不當講?!?/p>
“說說看?!?/p>
“不如……不如讓靈溪代替翩翩嫁過去,如何?”
溫靈溪一愣,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宋翩翩先開口了,她還是頭一次對大夫人說這么無禮的話:“我以為你會說讓瀟瀟嫁過去呢。”
宋毅板著臉:“翩翩,不得無禮!”
“爹,娘,秦子湛如此無禮,我不能嫁,靈溪也不能嫁!”
大夫人倒是沒有氣惱,她不理會宋翩翩,回過頭來心平氣和地對溫靈溪說:“靈溪,這么多年來我們微雨山莊可待你不薄啊,現(xiàn)在該是你報恩的時候了。雖說秦子湛要納妾,但你嫁過去好歹也是正室,這總比寄人籬下要強吧。”
“我……”溫靈溪一時說不出什么反駁的話來。大夫人說得沒錯,這么多年來,宋翩翩確實對她像親妹妹一般。
宋翩翩怒氣未消,她強行擠出笑容:“大娘你怎么能這么說,你要是這么想攀神兵閣這門親戚,我倒是有個好主意。最近蘇州城盛傳秦子湛是……不如,從我的哥哥們中選一位?”她沒想過說這話會有什么樣的后果,脾氣一上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大夫人急怒攻心,一巴掌揮了過去:“臭丫頭,你大膽!”
可是還沒打到宋翩翩,宋毅就把她的手拉住了:“夫人,有話好好說。”
“好好說?這丫頭吃了熊心豹子膽,我今天就是要教訓教訓她,看她還敢不敢口出狂言?!?/p>
“爹,你讓她打呀!”宋翩翩也不示弱,“這么多年我已經受夠了……”
“夠了!”宋毅出聲阻止,“你們這是在干什么,夫人沒有夫人樣,小姐沒有小姐樣,成何體統(tǒng),真是荒唐至極!”
宋毅一生氣,廳堂里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過了好久,大夫人說:“老爺,我也是為了大家好,我們應承這門婚事的時候也沒說不準人家納妾,秦子湛雖做得過分,但我們也不能失信于人。可是呢,若真的把翩翩嫁過去,外人會看輕我們微雨山莊。為今之計,只有讓靈溪代嫁,怎么說她也算半個微雨山莊的人……”
“我不同意!”突然插入的男聲打斷了大夫人的話。
大家的目光全部唰的投向門口。宋恒站在門口,一身青衫在陽光下格外耀眼。他就是那樣的光彩奪目的人,只要一出現(xiàn),就讓人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但是和他相處多年的溫靈溪才不會被他的外表所迷惑,掩藏在這副皮囊之下的是一顆什么樣的心,她再清楚不過了。她才不會傻到會認為宋恒是來幫她出頭的。就算哪一天山無棱天地合,江水枯竭,宋恒都不可能會和溫靈溪站在一邊。
“恒兒,你……”大夫人眼神迷離,猜不透她這寶貝兒子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不僅是大夫人,除了宋恒本人,沒有人猜得透他心里在想什么。
溫靈溪本來偷偷放消息給大師兄,讓他幫忙在宋翩翩成親那天劫花轎?,F(xiàn)在事情鬧成這樣,她有了新的打算。或許,讓她代替宋翩翩也未嘗不可。
她抬起頭對宋恒說:“這是我的事,不用你插手。”
“誰要管你的閑事,”宋恒瞪她一眼,“我只是不讓想你壞了我們微雨山莊的名聲罷了——娘,你也知道,溫靈溪她就是個惹事精。她嫁過去之后萬一闖了什么禍,壞的可是微雨山莊的名聲。”
溫靈溪忍無可忍了:“你才是惹事精呢!我什么時候惹事了?你憑什么說我會壞了微雨山莊的名聲?就沖你這句話,本姑娘還非嫁不可了!”
“你不能嫁給秦子湛!”宋恒斬釘截鐵。
“我就是要嫁給秦子湛!”溫靈溪比他更斬釘更截鐵。
這下子所有人都傻眼了,不敢相信這句話會從溫靈溪的嘴里講出來。
“你就這么想嫁進神兵閣?”宋恒質問她。
“是啊,我就是想嫁給秦子湛,怎么著?秦子湛要才有才要貌有貌,最重要的是,嫁過去之后我就不用受你的氣了。我求之不得呢!”
自然,這些都是溫靈溪的氣話。
在溫靈溪心里,秦子湛的形象絕對不比宋恒高到哪去。不過,既然已經做了這個決定,她干脆狐假虎威一把,省得宋恒以為她怕了她。
這下宋恒真的不說話了。他瞪了瞪溫靈溪,憤然離去。
“靈溪,你說的可是真的?”宋毅問她。
溫靈溪點頭:“是,姑父。我愿意代替表姐嫁過去?!?/p>
“靈溪你不是開玩笑吧?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宋翩翩急了,轉頭對宋毅道,“爹,靈溪她是氣糊涂了,你別聽她的?!?/p>
“我沒有氣糊涂,我是認真的?!睖仂`溪一本正經,沒有一點生氣的樣子。
“靈溪,你要想清楚,嫁過去以后肯定會受不少氣。”宋二夫人也勸她。
“姑姑你別說了,我知道該怎么做?!睖仂`溪笑笑,又對宋毅道,“姑父你也別猶豫了,我知道你也很為難,是我自愿替表姐嫁的,以后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我自己會擔著?!?/p>
“既然如此,好吧?!彼我銍@了口氣,點點頭。
阮媒婆馬上換了一張超級大笑臉:“哎喲我的表小姐,你真是善解人意,以后一定會多福多壽的?!?/p>
溫靈溪不以為意。多福多壽?她才不在乎呢,這件事本來就是她引起的,她這么做既幫了宋翩翩的忙,又能給自己一個可以堂堂而皇之離開微雨山莊的借口,何樂而不為。
宋毅和大夫人商量一番,最終決定讓溫靈溪以他義女的身份嫁過去,這樣既能給神兵閣一個交代,也不至于讓微雨山莊失了面子。
溫靈溪坐在窗前看外面的天空,一切就像做夢一樣。她在微雨山莊長大,以前雖然總想著離開這里,但現(xiàn)在真的就要離開了,她反而有點舍不得了。
“小姐,還有什么要收拾的嗎?”貼身丫鬟映秀打斷了她的思緒。
“其他東西都不用收拾,帶幾件我常穿的衣服就夠了。對了,還有銀子?!?/p>
“???就這樣……”映秀不解,但還是按照溫靈溪的吩咐,把多余的東西全部拿出來。
“小姐,你這哪里是要嫁人,怎么像是要出遠門似的?”
“你不用問這么多,以后自然會知道的?!?/p>
“哦。”
映秀四歲的時候就被賣進微雨山莊,從小就跟著溫靈溪,但是即便如此,她還是從來都捉摸不透自家主子在想些什么。溫靈溪讓她別管,她自然不再多問,只是心里一直很疑惑。
溫靈溪也沒閑著,她拿出一張紙,難得認認真真寫起字來。寫完后她滿意地將那張紙收起來,嘴角不自覺地彎起。
映秀看見溫靈溪她坐在窗前不住地抿嘴傻笑,仿佛天上掉下一塊大餡餅砸到了她似的,忍不住問了句:“小姐,你沒事吧?”
溫靈溪回頭,臉上還是帶著得意的微笑,卻又似在裝傻:“啊?什么?”
“小姐你怎么總是一個人坐著傻笑,看著……看著讓人毛骨悚然?!辈贿^后半句話映秀沒敢講出來,只是在心里犯嘀咕。
“沒事沒事,你先出去吧?!睖仂`溪揮揮讓她下去。
映秀只好乖乖退下。她低頭琢磨著溫靈溪的奇怪行為,一時沒看路,才邁出門檻就不小心撞上了什么東西。
抬頭一看,映秀大驚失色:“大……大少爺?!?/p>
宋恒冷酷無情,微雨山莊人人皆知。映秀從小跟在溫靈溪身邊,潛移默化,對這位大少爺既討厭又害怕?,F(xiàn)在撞到這位瘟神,她腦子里一瞬間閃過了有可能會落在自己身上的各種死法。
但宋恒只是揮了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映秀長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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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葭的言情小說《蘇染染追夫記之問傾城》,讓情竇初開的我深深明白:愛上一個人,才能領略到思念的滋味、分離的愁苦和妒忌的煎熬,還有那無休止的占有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