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并非沒來過此處，只是上一回來，女媧廟尚且冷清的緊，今次再來，靈力充沛的他竟有些不敢認。

懷抱洛纓，司命抬眼望著走在頭前，背影筆直的熾陽，心底漸漸浮起一絲疑惑，甚至愈來愈盛。

方才，他打算將洛纓交給熾陽時，瞧他那副震驚的模樣做不得假，看得出，他的的確確和自己一般，對洛纓墮身為魔之事始料未及。

怎么就這么巧？

天帝竟派他下凡探查背棄天界的人？

忽然，熾陽腳步一頓，在一口冒著氤氳靈氣的池水前站定，沉聲道：“放眼三界，能在墮神天雷下活命的，算上洛纓，統(tǒng)共不過三人，雖不知她是如何活下來的，但是以后要想長長久久的活下去，這一身魔骨，萬萬留不得！”

思緒被迫打斷，司命頓了頓，點了點頭：“不錯，魔骨是她力量和氣息的來源，不過你帶我來這做什么？”

熾陽轉(zhuǎn)過身，神色復(fù)雜地望向司命懷中，一字一句道：“以靈泉之水，化骨洗髓?！?/p>

司命面色驀然一沉，再張口時聲音里有不易察覺的顫音：“化骨？你可知墮神天雷是何威力？她能活下來，全靠這一身魔骨，一旦化骨，生機蕩然無存……”

“所以她必須撐下去！如若不然，不過是徹底與靈泉融為一體，身殞魂消?！?/p>

這一刻，司命忽然覺著手里的洛纓重如千斤。

熾陽滿臉不忍，別開眼拂袖催道：“時間緊迫，趁現(xiàn)在魔骨尚未完全長成，你最好快些做決定。”

司命疲憊而絕望的閉了閉眼。

決定？

除了洛纓自己，誰有權(quán)利替她的生死做決定？

可他如今連問一聲都做不到！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當年，只不過那時，他與洛纓的處境顛倒了個個，這算什么？

遲疑半晌，司命認命的睜開了眼：“魔骨非同一般，絕無可能完全化凈。

況且靈泉化骨，堪比在活人身上剔骨剜肉，這種痛苦即便今日受得住，誰又能保證，將來不再重生？

到得那日，莫非要她再來一回？”

熾陽緩緩闔眼，搖了搖頭：“這世上，哪有什么再來一回的萬全之法？

如若今日有幸，靈泉化骨成了，不過是女媧娘娘福澤庇佑，萬一不幸，待她將來再生出魔骨的那一日，便是喪命之時！”

聽到此處，司命本就瀕臨奔潰的心緒，再也撐不住了，靈泉邊，他旁若無人地攬著洛纓緊緊入懷，“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心中悔恨的不成樣子。

倘若那一日，他沒有親手封禁洛纓神力，她是不是就不會鋌而走險，將湘君從土里刨出來，制成行尸？

又或者，那一晚他找個完美的借口。

為她和湘君尋一個安身立命之所，是不是就不會有后來的事？

他恨不得，替洛纓承受這靈泉化骨之痛，恨不能替她墮身為魔。

見此，熾陽袖中雙手緊緊攥成拳。

一拂袖，兀自轉(zhuǎn)身朝廟中快步走去，他向來自以為夠沉著冷靜，卻在洛纓身上反復(fù)失算。

他不是不知道。

昔日，洛纓之所以愿同他一起飛升，不過想借神職之身，替那九陰尋個活路。

千算萬算，走了個九陰，眼下又來了個文昌，他恨不能搖醒洛纓，好好將她問一問，為何眼里只看得見旁人，卻獨獨瞧不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