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超拉開已經(jīng)褪色的包。
馬建軍只往里面撇了一眼,有點吃驚。
“這么多錢?超哥你想做什么?。俊?/p>
李國超也不繞彎子。
“你應(yīng)該去過香江吧?”
說起這個馬建軍就有點不好意思。
“哥,我那時候走的路子,不都是你安排的么。先羊城,后香江?!?/p>
“我在香江住了一年多,羊城成特區(qū),放寬出入境我才摸回來的?!?/p>
“香江那地方好是真好,危險也是真危險。”
李國超悶了一口酒,擺擺手:“去過就好?!?/p>
“現(xiàn)在那邊開始流行一種褲子,咱這卻還沒動靜。”
馬建軍神色變得有點復(fù)雜。
“哥,你帶錢來,該不會是想讓我?guī)湍氵M(jìn)貨吧?這里的人都不識貨,你賣給誰?”
李國超搖頭。
“才沒這么簡單。你眼光放遠(yuǎn)一點。我們不賺差價。”
“我們只需要找服裝廠合作。原料、人工他們出,我們提供設(shè)計,壓著潮流賺一波。”
馬建軍笑了:“超哥,你把那些廠長當(dāng)傻子?他們可精著呢!”
李國超說:“這就是我來找你的原因。也只有你這個在香江住過的人能辦到?!?/p>
馬建軍聽得激動,拉著小板凳,朝著李國超坐近一些。
聽完李國超的計劃,馬建軍想笑卻又不敢大笑,怕把隔壁的人引來。
“超哥,這......行得通嗎?”
“只要你按照我說的標(biāo)準(zhǔn)去做,速度快一點,絕對行得通?!?/p>
馬建軍激動地保證,一個星期絕對完成任務(wù)。
合作,生產(chǎn),宣傳,這些都需要時間。
他們必須搶在外面的貨流行進(jìn)來之前,實現(xiàn)批量生產(chǎn),引領(lǐng)潮流。
......
說完了正事,李國超還準(zhǔn)備去百貨大樓買些東西。
好不容易來縣城一趟,空手回去可不成。
“建軍,弄到票的門路,你還有嗎?”
馬建軍拍著胸脯道:“要什么門路啊。哥,你想買什么,我給你買吧?!?/p>
親兄弟還明算賬呢。
李國超自然不會占便宜,還是堅持換了些票。
可能今天正好是發(fā)工資的日子,百貨大樓里人還挺多。
售貨員在忙,馬建軍就陪著李國超挑選起來。
李國超看上了一雙紅色的搭扣女式皮鞋,拿起來看。
就在這時,一個微胖的售貨員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了過來。
“哎哎哎,你們兩個做什么呢,別亂碰東西,小心弄壞了你們賠不起。”
售貨員粗魯?shù)貙⒗顕种械母吒瑠Z了回去。
馬建軍惱了:“拿起來看看就壞,難不成你們賣的是殘次品?”
售貨員鄙夷的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尤其嫌棄灰頭土臉的李國超。
“鄉(xiāng)巴佬亂說什么?這可是高檔貨!別說弄壞,弄臟了你們賠得起嗎?”
“再說了,村姑穿什么皮鞋啊,村里泥路走得了高跟鞋嗎?”
“去去去,那邊有的是耐磨耐穿適合你們的勞保鞋?!?/p>
售貨員趕蒼蠅似地趕人。
“我嫂子穿啥,你管得著嗎?”馬建軍暴脾氣上來了,當(dāng)場擼袖子。
李國超攔住馬建軍,不緊不慢地大聲問售貨員。
“你的意思,是農(nóng)民不配穿皮鞋?那誰配?你這個小小售貨員配嗎?”
售貨員聽出來,李國超言語間竟然有看不起她的意思。
她立刻一挺胸脯,倨傲地說:“我是吃商品糧的,當(dāng)然比你們泥腿子配?!?/p>
李國超不卑不亢地說:“你吃的商品糧,也是我們農(nóng)民揮灑血汗種出來的。”
“我是鄉(xiāng)巴佬、泥腿子,請問你又是什么成分?資本家?地主婆?”
這三連問,可把售貨員的臉都問白了。
被扣上資本家、地主婆的帽子,可是要吃不了兜著走的!
“我、我不是!”她趕緊否認(rèn)。
“是,你或許不是,你只是刻薄、忘本?!?/p>
李國超語氣平和又淡定,甚至帶著憐憫。
圍觀人群里農(nóng)民也不少,他們很煩看不起人的售貨員。
見她被奚落,大家頓時哄笑起來。
售貨員臉色漲得通紅。
這時候,百貨大樓的經(jīng)理來了。
他維持了一下秩序,就轉(zhuǎn)頭看向李國超。
“同志,小張新來上班,還沒受過培訓(xùn)學(xué)習(xí),服務(wù)不好請你見諒?!?/p>
這會兒,售貨員變臉了,裝出一副委屈樣。
“經(jīng)理,我只是好心提醒他,是他咄咄逼人上綱上線,我......”
經(jīng)理厲聲打斷她:“你閉嘴!我剛剛都看到了!”
“讓你好好為人民服務(wù),你在做什么?回去寫一份檢討交上來?!?/p>
售貨員一臉震驚。
她接受不了,為何經(jīng)理會突然向著這兩個鄉(xiāng)巴佬。
“還站著做什么?回去寫檢討!”
經(jīng)理一個勁的給李國超賠笑,確認(rèn)李國超要買那雙鞋,還親自打包。
圍觀的人都看得有點懵。
這個灰頭土臉的小伙子,什么來頭?
只是和售貨員吵架吵贏了而已,經(jīng)理有必要給這待遇嗎?
經(jīng)理不會得了失心瘋吧?
這時候,人群里有看穿經(jīng)理的人小聲說:“你們知道個屁?!?/p>
“這個買鞋的小伙,講話不卑不亢,辦事沉穩(wěn),哪里會是沒見識的農(nóng)村娃。”
“怕是回城的知青,也沒這份穩(wěn)當(dāng)勁兒?!?/p>
“這娃兒,要么背景了得,要么能耐了得。不好開罪的哦?!?/p>
有人卻反駁:“有背景有能耐就能被特殊優(yōu)待了?這也太勢力了?!?/p>
那人笑了:“你這小同志沒覺悟啊?,F(xiàn)如今,有背景的是為國家和人民做貢獻(xiàn)的人;有能耐的,是國家和人民需要的人。”
“別說經(jīng)理只是來平事打圓場,就算他真的優(yōu)待那個年輕人,也應(yīng)該。”
這兩年恢復(fù)高考,各種人才和能人都被接回優(yōu)待的事層出不窮。
周圍人頓時對此番話深以為然,紛紛贊經(jīng)理就是比售貨員有眼光。
被當(dāng)反面教材的售貨員如芒在背,再也待不住柜臺,掩面跑去倉庫躲起來寫檢討去了。
......
有了百貨公司經(jīng)理的陪同,李國超很快就買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從百貨大樓出來后,他和馬建軍手里都拎滿了大包小包。
“哥,你也太牛了?!瘪R建軍由衷地夸贊。
“這些年,我見過太多勢利眼。每次和他們吵得臉紅脖子粗,也沒用?!?/p>
“你呢,心平氣和輕飄飄幾句話,那勢利眼的售貨員臉都白了?!?/p>
“哈哈,最有意思的還是那經(jīng)理,恭恭敬敬地跟接待領(lǐng)導(dǎo)一樣?!?/p>
“哥,你怎么做到的呀?快教教我吧?!?/p>
馬建軍越說越激動,仰慕敬佩之情溢于言表。
李國超也不能說:因為這經(jīng)理是我上輩子開的公司里的骨干,所以我知道他八面玲瓏還特別有上進(jìn)心,篤定他如果在,一定會來打圓場。
“也沒什么技巧,有理走遍天下而已?!?/p>
“時代在進(jìn)步,人的思想覺悟也在跟進(jìn),一切都會越來越好的?!?/p>
李國超含糊了過去。
馬建軍卻仿佛聽到了什么金科玉律,把“有理走遍天下”默念了好幾遍。
“哥,我受教了!”
說完,馬建軍看看手里的大包小包。
“哥,這東西也太多了,要不直接去郵局寄回去吧?!?/p>
李國超說:“不用了,我搭車能直接到村,不費事。”
其實,是把最后剩的錢都花差不多了,他不想再多花一個子兒寄東西。
“那也行。哥,你對張娜也太好了,這好幾大包,一半是她的?!?/p>
“你就不怕把人寵壞咯?她打小就潑辣,現(xiàn)在怕是得上天?!?/p>
李國超聞言,臉色淡了淡。
“你嫂子叫柳枝兒,和張娜有什么關(guān)系?”
馬建軍楞了一下,旋即嘿嘿笑著打圓場。
“我就說嘛。柳枝兒和雪姐關(guān)系那么好,做你媳婦準(zhǔn)成。”
......
和馬建軍分別后,李國超到了約定的搭車點,等了一會兒,老李的車才出現(xiàn)。
老李還是那副冷臉。
等李國超大包小包上了車,還沒坐穩(wěn)呢,老李就一腳油門躥了出去。
李國超并不生氣,只是有點無奈。
他從包里翻出給老李準(zhǔn)備的大前門香煙遞過去。
“三叔,這是孝敬您的?!?/p>
老李看都沒看:“抽不慣這玩意,拿走!”
李國超也不強(qiáng)塞,而是順手將煙放在車上。
老李哪是抽不慣,而是對他有偏見,不想要他的東西而已。
回去的路上,兩人冷一句熱一句的聊著。
快黃昏的時候,他們路過一個偏僻路段,車子忽然猛烈顛簸了一下。
老李臉色一變,立刻把車停下。
他拿起大扳手,說:“我下去看看,你在車上待著,看見什么都別下來?!?/p>
李國超卻不干。
“叔,好像爆胎了,我下去給你搭把手,把車胎換了吧!”
聞言,已經(jīng)跳下去的老李卻忽然兇巴巴回頭。
“我說什么你就聽什么!你要敢下車,你就自己走回去!”
說完,老李重重摔上了車門,也不去檢查車子,而是站在了車頭前。
他抓著扳手,像個戰(zhàn)士抓著槍。
李國超這才發(fā)現(xiàn),不遠(yuǎn)處灌木叢里,正爬出幾個抄著撬棍甚至菜刀的人。
竟然遇上路霸了!
書友評價
讀了滿弦的小說《重回1980》,讓我很是渴望一段這樣的愛情:一個人的笑印在倆人的眼眸,一份淚由兩顆心來體味。如果今生的緣由前生定,我愿用一切來換一份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