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小沫茫茫然看著他。

眼前那張面孔，帶著笑意，俊朗而陌生。

不是她的夫君，不是夜遙舟。

她不知道自己在床上躺了多久。

她覺得可能是一夜？但身邊那人叨叨不休，跟她說她睡了兩三日。

“藍小沫?！鳖^戴金冠的年輕人緊緊盯著她。

“你生病的樣子真嚇人，你可把我擔心壞了?！?/p>

說著，伸過手去，也不管藍小沫的抗拒，把她狠狠抱在懷里。

擁抱之緊，藍小沫覺得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了。

片刻，那人松開手，把藍小沫額上凌亂的發(fā)絲理好。

深情款款看著她。

“答應我，別隨便死掉好么？我為了把你救回來，浪費了多少好藥材啊，這些都要記賬的。”

“藍小沫，你欠了我那么多，想一死了之，那是做夢！”

“在我連本帶利息討回來之前，你哪兒都不能去。就算你要死，我也會把你從閻王殿里抓回來?！?/p>

藍小沫默然看著他。

年輕人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

“聽明白了么？”

聽明白了，你就是個神經(jīng)病。

“既然聽明白了，就趕緊穿好衣服，我們出門去踏雪?！?/p>

-

外面果然下雪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天地間一片茫茫白色，地上的積雪已有一尺厚。

今年的雪，倒是來的很早。

藍小沫裹成個熊樣，這次是白熊，被燕云笙牽在手里。

“你看，干干凈凈的，是不是很好看？”

飛雪落在藍小沫眼睫上，琉璃色的清澈眼眸倒映著冰雪世界。

她看到有幾只鴿子冒著風雪從天幕底下飛過，定定看出了神。

三年前，剛到柳葉鎮(zhèn)的時候是秋日，天空高闊。

她和夜遙舟住的小院子里常有信鴿落下來。只是那些鴿子都很機警，從不讓藍小沫觸碰。

藍小沫還跟夜遙舟說笑，這些鴿子莫不是都來找你的？快問問它們是不是有急事。

夜遙舟當時沒說話。

第二天晚上，桌上擺著一碗紅棗鴿子湯……

從此以后，院子里再沒鴿子落下來。

藍小沫仰頭，看著那些鴿子消失在天邊。心里想著，這些小家伙，要是來找她的就好了。

“發(fā)什么呆呢？”

砰的一聲，雪團砸在她臉上。

挺疼的。

又冷又疼。

鼻子和臉頰立刻紅了。

藍小沫瞪了他一眼。

燕云笙哈哈大笑，“來啊，你不是討厭我么？來打我啊。”

這真的是個變態(tài)。

藍小沫抿著嘴唇，從地上團出一個人頭大小的雪球，追著燕云笙砸過去。

最開始只是兩個人玩。

后來變成了一園子人玩。

藍小沫帶著一群侍女，燕云笙帶著一群護衛(wèi)。

直到暮色四合，園子里的雪被他們禍禍得差不多了，藍小沫腦門上都是熱汗，這場雪仗才停下來。

燕云笙：“這次是我讓著你，明天再約?！?/p>

藍小沫衣服半濕，外面是被雪浸濕的，里面是汗。

婢女很是緊張，給她準備了熱水沐浴。

洗完澡出來，藍小沫裹著衣服坐在燃著好幾個炭盆的房間里玩魯班鎖，婢女在身后給她擦頭發(fā)。

擦著擦著，一根手指在藍小沫臉上戳了戳。

藍小沫回頭，燕云笙坐在她身后。手里拿著棉巾，不知何時接替了婢女，看樣子是準備親自給她擦發(fā)。

藍小沫皺眉，“你怎么來了？”

燕云笙手掌在她額上摸了摸。

“還是有點燙，等會兒的藥要好好喝。”

藍小沫嗯了一聲。

窗子半開，明明是入夜時分，因為落雪，天色反倒還很明亮。

炭盆里火光猩紅，偶爾發(fā)出嗶啪的木炭聲響。

室內(nèi)放著盆蘭花，香味清幽。

溫暖的房間里，讓人昏昏欲睡。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

藍小沫的頭發(fā)快被擦干的時候，燕云笙從背后抱住她。

把下巴擱在她的肩窩上。

“藍小沫?！?/p>

“嗯？”

“你要是一直這么乖多好。”

藍小沫沒做聲，抬手摸了摸他的頭發(fā)。

雖然這人對她一點都不好，但不知為何，藍小沫對他的忍耐度很高。大概，之前真的欠了他很多吧。

房間里沒有點燈，只有幾盆炭火的微光。

被她撫摸的男人忽然低聲笑了笑。

臉微微上抬，把整張臉都埋在她手掌里愛惜地蹭了蹭。

“你要是一直都這么乖，我們一定不會吵架。你不做那些討厭的事情，我也不會傷害你。”

藍小沫沒說話。

任由他抱著自己的手。

“可是，你卻硬要那么討厭。做各種讓人想要弄死你的事。你怎么那么討厭?！?/p>

忽然間，感覺掌心濕濕的。

被長長的睫毛蹭過的地方，落了一層淡淡水痕。

似乎只是幻覺，下一瞬間，那人把頭埋在她的脖頸間。

把她的掌心在自己的下巴上蹭了蹭。

“行了，趕緊收拾下，要去吃晚飯了。爺今天陪你玩了這么久，你也該陪爺吃個飯吧?！?/p>

藍小沫：“好。”

-

可能是因為這些天睡得太多了，吃了晚膳，藍小沫毫無睡意。

她擁著一床狐裘，懶洋洋坐在靠窗的軟椅底下，把下巴擱在膝蓋上，看著窗外的落雪發(fā)呆。

婢女笑道；“娘子還是跟之前一樣，總喜歡坐在這里看著窗外。”

藍小沫抬眼看她，“以前？”

何來的以前，這是她第一次坐在這里。

婢女意識到失言，岔開話題，“奴婢把窗子關(guān)了吧？娘子大病初愈，還是少吹些風?！?/p>

藍小沫止住她，“房間里太悶了，我喘不過氣，窗子開著吧。”

婢女放開手，“那只能吹一會兒。”

藍小沫嗯了一聲，“你先出去吧，我一個人坐會兒。”

婢女悄無聲息出了門。

藍小沫知道她沒走遠，就在外間。

燕云笙似乎覺得她會插翅飛走，她身邊總是跟著很多人，無論去哪里，總有許多雙眼睛盯著她。

藍小沫自然是想逃的。但她很清楚，這種雪天里，她不可能逃得出去。

天色漸漸暗了，她望著著窗外的風雪發(fā)呆。

她以前，來過齊王府么？

忽然間，吧嗒一聲，有雪珠從屋檐下落下來。

把呆怔怔出神的藍小沫驚醒。

屋子里怎么會有雪珠？

她裹著狐裘，走到窗邊。

倏然間，從屋檐底下垂掛下來一個人。

那人倒掛在窗外，一眨不眨地看著藍小沫。

只一眼，藍小沫心臟劇烈跳動起來，慌張的手指都開始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