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行動力很強，說讓我當晚去金鋪解決那金鋪老板的事情，晚飯時胡三娘就送了一堆東西過來。

金箔紙錢，香燭供品，一應(yīng)不少。

還有一把大黑傘，我都不知道做什么的。

出門的時候，我才知道那把黑傘是用給凌淵的。

凌淵就算出來了，依舊是個鬼魂，就算是夜間出去，也最好用傘遮著。

雖然去金鋪的只有我一個人，但有凌淵在，所以胡三娘親自開車送我們。

車上，凌淵交待我：“你是黎春帶大的，應(yīng)該知道，怎么超度吧?！?/p>

超度要死者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我金鋪老板叫什么我都不知道。

凌淵不過是朝前面伸了伸手，胡三娘連忙將副駕駛的一個文袋遞了過來。

我見她開車，正要傾身去接，凌淵卻長手一伸，接過來遞給我。

我連忙抽出來看了幾眼，記住名字和生辰八字，感覺資料還挺厚，往后翻了翻。

卻發(fā)現(xiàn)這老板挺多前科的，光是記錄在案的就有六起用沙金換人家真金的，還有其他各種花招。

老街離醫(yī)院很近，胡三娘這會已經(jīng)將車子開到了老街路口。

但凌淵卻沒有催，而是等我看完后。

這才我沉聲道：“他命中貪金，所以死于金。雖說因你而死，卻也不能歸根于你。你只是誘因，終究是他自己命數(shù)已到，業(yè)障太多?！?/p>

我看著那厚厚一疊的資料，凌淵這是為了減少我的愧疚感，特意讓胡三娘將資料整理得這么齊全吧。

“謝謝?！蔽覍⑽募掌饋恚涯莻€裝祭品的背包拎起來，把黑傘拿在手里。

想了想朝凌淵道：“如果他不受香火怎么辦？”

鬼魂也是有脾氣的，并不是誰燒紙就受的。

“如果他不受香火……”凌淵微白的唇勾了勾，沉聲道：“剩下的就交給我?！?/p>

不知道為什么，他這話里帶著幾分陰冷。

前面開車的胡三娘，瞬間坐得更直了，連那對狐貍耳朵都豎得挺直挺直。

凌淵沒有細說，但打了保證，我也不好再問。

等到了金鋪門口，這里警戒線還沒拆。

凌淵一揮手，金鋪的卷閘門就悄無聲息的開了一小截。

我彎腰進去，拉上門，轉(zhuǎn)過柜臺就往里面。

燒上一堆紙錢，趁著火沒滅，用最快的速度擺好香燭和供品。

然后邊燒紙邊念著他的名字，學(xué)著奶奶，說些討巧吉利的話，讓他安心的走。

凌淵就撐著傘，貼墻站著。

但怪的是，一直燒一直燒，那紙錢再也不像在路口那樣，會有風吹打轉(zhuǎn)的情況了。

反倒越燒，火焰越低。

我隱約感覺不好，連忙將紙錢扯得更散，幾乎算是一張張的燒。

可還是沒用，越燒越黑，好像沾了水一樣。

燒著燒著，那紙錢扔點燃，上面就開始有著一滴滴的血水滲開。

原先我還以為是自己流鼻血了，一邊撕紙，一邊轉(zhuǎn)手去摸鼻子，卻并沒有流。

但那燒著的紙錢火中，卻還有著血水，從天花板上，一滴滴的朝下落。

我不知道金鋪老板是怎么死的，更不知道為什么血水是從上面滴上來的，卻還是不敢往上看。

怕和陰魂對上眼。

對上眼，就會被記住，是很麻煩的。

眼看火盆里的紙，都被血水打濕，連火光都沒了，就耍了個小心眼。

在將紙錢撕下后，手腕轉(zhuǎn)一下，在燃著的白燭上點燃，才往丟進火盆里。

可惜沒點幾張，那燃著的白燭就開始左右搖晃，火焰更是好像忽明忽暗。

旁邊點著的香，更是香灰一落，直接就滅掉了。

香灰落下的時候，我正伸手去白燭邊點紙錢。

香灰落在我手背上，燙得我手本能的一縮。

握在手里的紙錢就劃拉過燭芯，本就快滅的白燭，立馬就滅了。

我心知道這是不肯受香火，卻還是忙趁著紙堆的火沒滅，將手里的紙錢扔進去。

但這會血水已經(jīng)不再是一滴滴的落下來了，而是跟細細的水流一樣，滋滋的朝下落。

火盆里全是浮在血水上的黑灰，咕咕的水流聲中，還涌出了白色的血泡。

腦中連忙想著，以前奶奶有沒有碰到過這種情況。

手卻還在顫抖的撕著紙錢，正著急著，手突然被握住。

凌淵涼潤如玉的手指拂過我被香灰燙過的地方，輕輕摩挲了兩下。

香灰落下來的時候，還有點燙，這會燙出兩個水泡，已經(jīng)充著水有點發(fā)白。

被凌淵一摸，還有點痛，不過也沒什么。

“他這是不肯受，現(xiàn)在要重新點嗎？”我僵著手，目光掃過還在滋滋朝下流的血水：“要不你把傘借我擋一下？”

擋著血水不流下來，不管那個火盆，在旁邊燒總可以了吧。

那老板不是金項圈箍頸勒死的，也沒有像楊慧那樣的勒出傷口，怎么會有這么多血水流下來？

而且還在天花板上？

我心里疑惑越來越重，卻強梗著脖子，不敢往上看。

“他這是不受香火啊。”凌淵摩挲著我手上的燙傷。

慢慢站直了身子，沉聲道：“我說過，他不肯受的話，就交給我?！?/p>

“你閉眼?！绷铚Y低垂著頭，看著我：“呆會無論聽到什么，都別睜眼看。我讓你燒紙，就燒紙，明白嗎？”

我點了點頭，想著他可能是有什么不能讓人看到的本事。

連忙閉上眼，五指翻轉(zhuǎn)，撕了幾張紙錢夾在指間備用。

隱約間聽到那金項圈的鈴鐺作響，跟著耳邊似乎“呼”的一聲風響。

然后有個什么“砰”的一下掉了下來，我甚至感覺那些被打濕的紙錢灰吹到了我手上。

隨即一個宛如殺豬般的慘叫升起，但只叫到一半，就好像被掐住了喉嚨，所有聲音又被吞了回去。

我感覺手上好像有著黏糊的血紙，眼睛跳了跳。

就聽到凌淵輕聲道：“別睜眼?！?/p>

跟著好像又有殺豬般的悶哼聲。

“你因何而死，未到閻羅殿，自然不自知。但她好心給你燒香火，解因果，你卻不受？別怪本君連讓你去閻羅殿的機會都不給！”凌淵語氣依舊平和。

可卻字字飽含殺機，連我聽著都不由打了個寒顫。

“如若你受了香火，本君就好心直送你去閻羅殿，讓你少受黃泉那漫漫黃沙吹陰身的痛苦。到了閻羅殿，你自然就會知道，自己死是因為什么?！绷铚Y復(fù)又沉哼一聲。

那殺豬的聲音又悶哼了一下，似乎含糊不清的說著什么。

“那吃吧。”凌淵又低嘆了一聲。

跟著金項圈上的鈴鐺響聲中，凌淵朝我輕聲道：“可以燒紙了，但還是別睜眼?！?/p>

我不知道為什么不能睜眼，但他說什么，我就做什么。

心里隱約知道，這是人家不愿受香火，凌淵強逼著人家受了。

而且聽那幾聲剛發(fā)出來，就又憋出去的悶哼，怕還不只是言語上，那么簡單。

原來凌淵說的交給他，就是這樣啊。

就在我將紙錢，憑著感覺扔進原先的火堆時，原本已經(jīng)滅了的火堆，居然有火。

我手瞬間被火燎著了，連忙將紙錢扔進去，復(fù)又飛快的撕著紙。

凌淵好像輕嘆了口氣，又是鈴鐺一陣清響，夾著悶悶的哼聲后。

他這才朝我道：“可以睜眼了?！?/p>

我本以為會閉著眼睛燒到天亮的，沒想到這會就能睜開了。

但還是小心的睜開條逢看了看，卻發(fā)現(xiàn)原本滅了的香燭又重新燃了起來，紙錢堆里，原本被血水淋得黑濕的紙錢，自己又燃了起來，燒得又白又透。

并沒有什么太過恐怖血腥的頓時，不由的松了口氣。

“燒吧?！绷铚Y卻撐著傘轉(zhuǎn)到一邊，再次靠著墻，微闔著眼，好像不再看我。

我輕呼了口氣，一邊燒紙，一邊瞥著香燭，如果快燒完了，還得換。

一直到外面早市有人賣菜的腳步聲，我等將最后一點紙燒完，這才準備起身。

但就在我起身時，因為蹲入久了，雖然時有挪身，可突然起來，本就剛失血過多的身體，氣血不足，身體就是一晃。

連忙本能的伸手去撐旁邊的柜臺。

可剛一伸手，一只涼潤的手掌穩(wěn)穩(wěn)的托住了我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