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府令可知陛下為何如此匆匆而去?”
“無需猜測,肯定是那些方士又在蠱惑陛下!”
“唉,陛下把這些方士養(yǎng)在宮中,每日煉丹服藥,真不知是好是壞?”
眾卿散朝,按照品秩退出朝議大殿,許多官員聚在一起一邊穿鞋子一邊忍不住低聲交流討論。
“丞相,你以為此事如何?”馮劫跟在王綰身后,臉色略有些憂郁。
“還能如何,陛下自有打算,我等豈能置喙!”王綰苦笑搖頭。
“這些方士真的該死!”身后一個頭戴法冠,身穿玄服年過六旬的老者怒氣沖沖的把笏板插在腰間低聲說。
“廷尉噤聲,可別讓那些內(nèi)侍聽見了,若是傳到那些方士耳中,在陛下面前惡言你幾句,怕是會被陛下責(zé)罰!”王綰趕緊提醒。
“哼,斯何懼哉,不過是一群蠱惑陛下的妖邪之輩,某明日就上書陛下,將這些方士逐出咸陽!”老者冷哼。
“廷尉何必自討苦吃,滿朝文武不知上書多少次了,陛下可曾聽過,姑且任之吧,至少陛下如今尚且勤勉,不曾怠政,今日還幸虧陛下早些退朝,不然老朽這把老骨頭怕是要堅持不住暈倒朝堂了!”王綰搖頭寬解。
“丞相保重身體,斯先走一步!”
李斯聽后默然不語,穿好靴子后微微拱手之后大步而去,而其身后,一群推崇法術(shù)的官員簇?fù)砩锨?,低聲交流著各自坐上自家的馬車回府。
“王相,李斯其人野心不??!”望著李斯的背影,馮劫微微搖頭。
“他一直都有野心,對陛下的蠱惑不亞于那些方士啊,擴建馳道驛道,興修陵寢地宮,如今又提議修建阿房宮,這樁樁件件皆是大量耗費民力財物之舉,只為博得陛下歡心而已,他之提議,不過是想更進一步,取代老夫的位置……”王綰用笏板輕輕敲打幾下自己的酸脹麻木的老腿說。
“王相老當(dāng)益壯,豈能說退就退,李斯若是上位,肯定會推行更加苛刻的律法,蠱惑陛下做更多無益之事,若是如此,劫絕不與之同流合污!”馮劫狠狠的說。
“此話說來尚早,陛下已經(jīng)聽從李斯建議,似乎準(zhǔn)備廢除相邦之職,復(fù)置左右丞相,即便老夫不退位,他也可以上位!”
“還能如此操作……李斯也忒不要臉……”
馮劫無語,愣了半天,這才發(fā)現(xiàn)王綰已經(jīng)順著臺階離去,在濃烈的陽光下,看背影有些顫抖蕭瑟,一副行將就木的老邁姿態(tài)。
大秦以法立國,由此也帶來了秦國突飛猛進的強盛,最終秦王政完成了所有諸侯都未達到的高度,然則隨著六國覆滅,萬民歸一,強法帶來的弊端卻愈發(fā)突出。
如今大秦百廢待興,在許多有識之士看來,需要輕徭薄賦,松解律法,鼓勵耕種生產(chǎn),體恤民力,積蓄財富。
然而在李斯等為首的一群法家門徒操縱下,深知法律強大的始皇帝也十分支持建立更加嚴(yán)苛的法令來約束六國百姓,并且廣修宮殿奢制陵寢,并開始熱衷追求長生不死。
如今六國雖滅,但六國之地并未完全平復(fù),游俠遍地,匪患日盛,各地官府關(guān)于匪亂的公文簡牘堆砌各部府衙,而且各郡縣官員有許多都是當(dāng)初六國遺留下來的官員,對于咸陽的命令也陰奉陽違,導(dǎo)致政令一出內(nèi)史府,基本上就只能聽天由命,于是只能不斷派出御史全國巡查。
然而御史終究人數(shù)有限,不可能面面俱到,因此許多地方的混亂也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而眼下,始皇帝登基稱皇帝之后,全國大興土木,光是在西北修建長城的百萬降卒和負(fù)責(zé)監(jiān)視的三十萬秦軍的消耗,就猶如無底洞一般,另外始皇帝還在不斷催促積累糧草軍需,準(zhǔn)備攻打嶺南,這一仗,又將是天文數(shù)字般的消耗。
再加上馬上要修建的馳道、驛道、直道、陵寢以及正在修建的遍布關(guān)中和渭河兩岸的龐大宮殿群落,征調(diào)的大量民夫役卒,調(diào)運堆積如山的糧食,這些都要作為丞相的王綰來統(tǒng)一協(xié)調(diào)。
一個年近七十的老者,早已不堪重負(fù)。
王綰心生退意,而如今正得始皇帝信任的李斯,將會是丞相最有力的競爭者。
如今他害怕自己無法上位,竟然攛掇始皇帝將取消相邦,只留左右丞相,這樣一來,他可以憑借朝堂之上龐大的法家勢力,穩(wěn)居其一。
“唉!”馮劫站在朝議大殿威嚴(yán)寬闊的大門口,看著三五成**頭接耳離去的群臣,忍不住幽幽長嘆一口氣。
大秦雖然看似強盛繁華,但其實內(nèi)憂外患,若李斯上位,必然禍亂無窮。
李斯的法家勢力,是一股比神仙方士更加恐怖的集團,一盤散沙的百家門徒根本就無法撼動,而其他王侯公卿也只顧縱情享樂,就連王翦王賁這些為大秦掃平六國立下汗馬功勞的大將軍,都接連辭退歸隱,不問國事,免得讓始皇帝忌憚。
朝堂爭權(quán),歷來殘酷。
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馮劫身為御使大夫,監(jiān)察百官,自然清楚其中的厲害。
當(dāng)初權(quán)傾朝野的相邦呂不韋,也沒斗過始皇帝,因此始皇帝決定的事,任何人都無法干涉和扭轉(zhuǎn)。
這大秦,只會在法術(shù)的道路上越走越遠(yuǎn),而馮劫,已經(jīng)從百家門徒和王侯公卿平日的言語中,感受到一股對于李斯集團的恐懼。
因為李斯身為九卿之一,掌控的就是廷尉府,有司法之權(quán),專門審訊有罪的大臣,這便是赤裸裸的威懾。
……
皇宮大內(nèi)。
散朝之后的始皇帝在寢宮換上一件道服,扎上道髻,在一群宦官內(nèi)侍的簇?fù)硐聛淼胶蠡▓@深處一座宮殿之中。
這座宮殿,喚作真人殿,里面供奉的并不是天地日月南宿北斗等眾多自然之神,而是太乙、紫薇、姑射仙子和西王母等傳說的上古神仙。
始皇帝雖然器重李斯等人推行法術(shù)治國,但實際上內(nèi)心卻更加信奉神仙,希望追求長生不老。
或者說,始皇帝本就是一個性格分裂者。
他的信仰和法家的信仰格格不入。
所有的法家門徒,都是不信奉所謂神仙的,在他們眼中,天道便是法。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唯有嚴(yán)苛的法令,才能讓平民耕其地,走卒服其役,商賈驅(qū)其貨,天下百姓各行所歸,士農(nóng)工商各司其職,各盡其力,這樣才會天下安寧太平,才能穩(wěn)固王權(quán)不受侵害。
法,便是法家門徒的道。
因此對于始皇帝豢養(yǎng)大量神仙方士,煉丹服藥求取神山仙草之事,李斯是深惡痛絕,認(rèn)為這是蠱惑天子,罪該萬死。
然而,對于始皇帝來說,如今大秦已經(jīng)在他手中完成了所有諸侯未曾完成的夙愿,達到了人生的頂峰,除開南平百越,北掃匈胡之外,這天下,再也沒有什么值得他關(guān)注和感興趣的地方。
于是自信心膨脹到極點的始皇帝,開始希望自己能夠長生不老,然后一直當(dāng)皇帝……一直當(dāng)……一直當(dāng)……
因此,自從他聽從侯公盧生等一群神仙方士的蠱惑開始遍尋天下尋找靈草仙藥之外,還在宮中煉丹服藥,一直都不愿意立太子。
只要自己能夠長生不死,太子什么的可有可無。
因為一但立下太子,那么太子就有了名正言順的資格開府建衙,招募文武臣屬,培植自己的勢力和羽翼,時間長了,就必然威脅到皇權(quán)。
始皇帝不想立太子,但滿朝文武和王侯公卿卻不這么認(rèn)為,一國沒有名正言順的繼承者,是一個非常大的隱患。
一旦皇帝不小心殯天,眾多公子必然爭奪皇帝位置,必然會導(dǎo)致朝政混亂甚至天下大亂。
因此關(guān)于立太子之事,滿朝文武也是時常進諫。
不過始皇帝卻從不肯松口,甚至直接將一批鬧得最兇的儒家官員罷職甚至下獄,以此明志。
只要朕在位一天,就一天不可能立太子。
真人殿館舍林立,里面豢養(yǎng)有上百來自全國各地的神仙方士。
這些人聚在皇宮后院,日日聚在一起談?wù)撻L生不老之術(shù),煉丹制藥蠱惑始皇帝。
今日,便是一爐仙丹開爐之時。
因此始皇帝便是為此匆匆結(jié)束了朝議趕來觀摩,同時內(nèi)心也很激動。
這爐丹,耗費無數(shù)時間人力從全國各地搜尋而來的所謂靈草仙藥。
據(jù)說只要丹成,效果逆天。
“我等拜見陛下!”
見始皇帝進來,一群神仙方士全都迎上來行禮迎接。
“諸位神仙道友免禮,在這真人殿,朕非是大秦帝王,而是一位普通求道者,不知丹藥可否煉制成功?”
始皇帝與眾術(shù)士行稽首禮,一身簡單的道袍道髻,看起來真如道家門徒一般。
“丹已成,陛下請隨我等前去丹室,現(xiàn)場觀摩取丹!”
為首一位身穿葛衣麻鞋,須發(fā)銀白滿面紅光宛若得道神仙的老者手引前行。
此人名叫宋毋忌,有火仙之稱,精通煉丹,在燕齊兩地名聲非常大。
而這一爐丹,始皇帝也寄予厚望。
書友評價
這兩天,完全被小說《大秦:開局震驚六國,此子有仙師之姿》給迷住了,作者牧塵客詼諧幽默的筆調(diào),獨具特色的寫作風(fēng)格,深邃的思想維度,讓讀者折服!在此力頂牧塵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