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這離國還挺繁華的……”

程淼淼捏著羊皮紙地圖，正琢磨著去哪兒解決午飯，衣袖被人拉了拉，葉清平正指著一家店說道：“我們去那里用午膳吧?！?/p>

程淼淼看過去——王記面館。

落魄時吃面，趕路時也吃面。

看來，她這輩子是和面扯不清了。

兩碗肉絲面端上來，二人剛剛動筷，便聞得外面一陣騷動：

“王家家主七十大壽！開放設宴，全城人都能去湊個熱鬧！”

“真的假的？那趕緊去啊！”

跟著，面館里的客人也放下碗筷，爭先恐后往外跑。

看這陣勢，不了解的人還以為地震了要逃命呢。

程淼淼吸溜了一大口面湯，順了順氣：“我說，要不咱們也去看看？”

“人多眼雜，恐生事故，我們還是……”

“哎喲，我的兩位客官！”掌柜的跑過來，劈頭便道：“兩位莫不是外地來的？這可是王家家主的七十大壽?。晌徽f甚么，也得見識見識！”

有人撐腰，程淼淼不由得更加理直氣壯，拉過葉清平的袖子就走：“走吧走吧，葉師父不也說了嗎？你就是要多長點閱歷，豈能錯過這次大好機會？”

王家在離國，的確是富甲一方的大家族，不光生意做的廣，出手也闊綽，每年光是給家里的老爺子辦大壽，便要花去幾千兩真金白銀，且“人到七十古來稀”，老爺子到了這個年紀，身體仍然硬朗，家族運道也昌盛，于是幾乎成了一個“老祥瑞”，人人都想沾沾老爺子的喜氣兒，再聽說王家這次做壽，特意在外院也設下酒席供尋常人等享用，便更沒有拒絕的道理了。

“來，老爺子，這是我從北海帶回來的美酒佳釀，我敬您一杯！”

“哎，好好好……有心了?！?/p>

王家家主王誨滿頭華發(fā)，笑瞇瞇地坐在高堂首座上，受了子孫們的敬酒，高興得紅光滿面，他環(huán)視底下這一大幫子子孫孫，感嘆自己數(shù)十年的奮斗沒有白費。

管家笑著進來，作揖道：“老爺，外面地百姓都問您安好吶！”

“好好好……桂喜兒啊，去，把那最頂級的女兒紅，開上三大壇子，讓他們也沾沾光?！?/p>

“嚯，原來女兒紅是這個滋味兒……”

程淼淼坐在外院的角落，小口小口地喝著佳釀，才喝了一小杯，便打上來幾個酒嗝，面頰已有輕微發(fā)燒之感，忽而唇邊染上一抹壞笑，把酒杯推到葉清平面前：“小葉，要不——你也嘗嘗？”

葉清平目不斜視：“醉酒失德，乃修仙之人的大忌，你已經醉了，還是趁早撂下酒杯罷?！?/p>

“咦？”

她醉了嗎？

程淼淼拍拍臉，覺得眼前的世界除了有點旋轉，也沒甚么異常。

“胡說！我根本沒醉……算了算了……”她拉著葉清平去尋那不知何處傳來的渺渺之音：“陪我去聽戲！”

醉了酒的程淼淼，比平時更不拘小節(jié)。

她把葉清平拉到清凈處，趴在墻根下，耳朵仔仔細細貼到墻上，“唱的什么呀，聽不清……”

葉清平也毫無辦法，更拉不動她，正糾結要不要打暈帶走，身后卻冒出來一道諂媚的聲音：“二位貴客，好好地在這里作甚？”

回頭一看，是那個忙前忙后的管家。

“我們……”

“我們是來聽戲的！”程淼淼臉色酡紅，說到后面，還有點憋屈：“可是聽不清！”

“那何不進去聽呢？”桂喜兒已經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內院的笙歌正進行著，門口管家桂喜兒帶進來兩個好模樣的生人，一下子就吸引了大少爺?shù)淖⒁饬Α?/p>

“大管家，這二位是？”

大少爺這般問著，眼神卻來回在程、葉之間打量，當看到葉清平衣領上的繡紋時，眼神稍作停留，但并未展現(xiàn)出任何不妥。

桂喜兒陡然遭這一問，自己也犯起糊涂來，他剛才只見這兩位郎才女貌，且衣冠講究，便以為是這內院的賓客，可究竟是誰，他也不清楚。

“我們是來拜壽的！”程淼淼忽然這樣說道。

葉清平一邊緊挽著她手臂，一邊頷首道：“承蒙貴府關照，在下永清山葉清平，這位是逍遙派的程淼淼，也算是在下的師妹。”

“原來是伏蘊派的高人，失敬，失敬。”

大少爺這一聲，倒把大半賓客的眼光都吸引了過來，王誨也問：“那邊是誰呀？”

于是順理成章引見了一番。

“果真是年少有為……”

王誨看著葉清平，不住地點頭，“還不快給葉少俠賜座？”

“前輩的好意，晚輩心領了，我們還要趕路，便不再叨擾您了?！?/p>

“可是……”這時，大少爺?shù)恼曳蛉送趿先岷偷溃骸斑@位程姑娘仍然神智不醒，只怕難以趕路?！?/p>

二少爺?shù)姆蛉艘嗟溃骸笆前?，不如就在府中歇息幾天，這姑娘喝的可是女兒紅，后勁兒可大呢……”

王誨點點頭：“不若就住下來，也讓我這老頭子高興高興！見識見識修仙人的風采！”

“不敢，那晚輩就恭敬不如從命了?！?/p>

“嚯，敢情是這么著啊?！?/p>

程淼淼往嘴里扔了一瓣橘子，“小葉干得不錯嘛，看來是得到我的真?zhèn)髁??！?/p>

小胖子坐在她對面，剝著果仁吃，“總之，你不要忘了正事就好?！?/p>

“哎呀忘不了忘不了。”

大概是塞了三個橘子、兩個蘋果、一把花生瓜子，外加一碟糕點和三杯茶水后，程淼淼滿足地打了個飽嗝，站起來舒展著筋骨。

聽小胖子說，她已經睡了一天一夜了，那此時，應該是來到王家第二天的晚上。

橫豎都睡了這么久，還吃了這么多，不如出去消消食！

披上王家精心準備在旁邊的滾邊披風，程淼淼端著一個小燈盞出了門。

只是，剛出門沒走幾步，一個面色陰沉的女婢便突然出現(xiàn)，嚇了她一跳。

程淼淼努力忍下差點脫口的臟話，笑問道：“這位姐姐，你……”

“夜深露重，夫人還是回去歇息吧。”

“哎？我不是……”

“夜深露重，夫人還是回去歇息吧，當心溜了孩子……”

女婢一步步逼近她，她這才看清，那是個年老的婢女，臉上皺紋縱橫，兩道深深的淚溝像是兩道疤痕，雙眼無神，活像恐怖片里的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