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郡王今天起得很早,還打了趟拳,天剛蒙蒙亮就梳洗完畢走出院門,晃悠著往園子里走。江路悄悄問野橋,“爺怎么啦?”
“不知道,已經不正常超過十二個時辰了?!币皹蚵柭柤?。
“瞎嘀咕什么呢?爺就去看看銀杏樹上的樹屋搭好了沒有?!辫纯ね躅^也不回,進了園子,立在橋中央,手搭涼棚四處張望。江路翻了個白眼,四處灰蒙蒙能看見什么?
“咦?”璐郡王招手讓江路和野橋走上前去,“你們看前面,天上是不是有一塊奇怪的東西?”兩人順著他手指的東西看去,還真有塊東西,那是什么?
璐郡王不理兩人,直接提氣,踏著湖面的王蓮葉子往前沖去,直接躍上與永寧侯府相臨的圍墻,指著土丘上的字哈哈大笑?!鞍⒚蛇@小鬼頭太會玩了,這字肯定是他寫的。”江路野橋是后面到的,差點一個倒栽蔥摔下去,這永寧侯府也太慣孩子了吧?不知打哪兒弄來這么巨大的黃河石,能有一人高,上面歪歪扭扭三個大字“威虎山”,還是金漆大字,只要一絲絲陽光,就照得閃閃亮。真是,真是藝高人大膽哪,這手書法,這么大個字,擱哪里都搶眼。相信那刻字師傅一定是耗盡畢生心血才刻出這幾個字,彎曲得多么的銷魂。
“爺,您看?!币皹蛑钢紫?,土丘外圍著的柵欄里面有些聲響,璐郡王大笑把那些動物都給吵醒了。“這都是阿蒙的小伙伴,就這手,放眼整個京城無人可比?!?/p>
江路和野橋默然,誰敢比啊,騎著個豬到仇人門口拉屎,還收發(fā)自如呢。突然一陣雞叫把他們的實現(xiàn)拉回到腳下。只見一只巨大的公雞,棕紅色的毛發(fā)油亮無雜色,只尾巴幾根長長的黑色尾羽,艷紅的雞冠,微蹲著身子,翅膀張開,脖子上的一圈羽毛全豎著,王霸之氣十足,惡狠狠地瞪著它前面的一只棕黃色的狐貍。那只狐貍氣定神閑,眼珠子滴溜溜轉,兩只爪子微彎,看似對隨時會撲上來的公雞毫不在意。突然,公雞搶先發(fā)難,直撲狐貍而去,狐貍的反應很是迅速,迎向來勢洶洶的公雞,伸開利抓向前撓去,誰料到這公雞不僅生猛,還很靈活,在即將跟狐貍爪子親密接觸的時候,撲楞了一下翅膀,整雞越過狐貍腦袋,頭下腳上立在狐貍背上,雙腳立刻掐緊狐貍背,堅硬尖銳猶如鷹鉤的嘴不停地猛啄狐貍屁屁,任狐貍疼得又跳又叫,公雞的雙爪跟粘在狐貍背上似的,甩都甩不掉。璐郡王主仆三人緊張地看著底下的戰(zhàn)局,氣都不敢喘。
狐貍的慘叫把護院引來了,兩個人先沖上去把狐貍跟公雞掰開,抓公雞那人很是熟練地一手扭住公雞的兩個翅膀,一手抓住兩只腳,公雞還在不停撲騰,卻已掙扎不開,只對著狐貍鼓起兩個小眼睛示威。狐貍倒是消停了,直接躺倒在地上,另一個護院看了看,喊了一聲“叫獸醫(yī)”??匆粓F混亂平息下來,領頭模樣的人才過來跟璐郡王見禮。三人深呼一口氣,一時晃不過神,還是這請安的聲音給叫醒的。璐郡王干脆在墻頭坐下來,“哎,你家這狐貍不是吃蘿卜的嗎?怎么今天想換換口味,倒讓雞給啄了?”
“郡王爺,這只狐貍不是白色的,它跟老虎阿黃是同一類,吃肉的?!鳖I頭的護衛(wèi)回答。
“你家這雞是怎么養(yǎng)的?。吭趺催@么厲害?”璐郡王跳下去到狐貍身邊繞了一圈,狐貍背上兩個深深的血洞,“這兩個勾距可夠厲害的,跟刀一樣。這雞怎么養(yǎng)出來的呀?”
領頭護衛(wèi)嘴角抽了抽,“小的也不明白怎么養(yǎng)的,這只雞叫三黃,也是跟老虎同樣的,吃肉?!痹捯魟偮?,野橋從墻上掉下來,幸好底下是草地。
“阿蒙真是有意思,他很喜歡這只…三黃嗎?”璐郡王對著被護衛(wèi)抓著的公雞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深情無限。
“還行吧,少爺更喜歡白三,那只吃蘿卜的,不好斗,但打起來還是很猛的?!弊o衛(wèi)指了指遠處的茅屋。
“那爺把這只三黃借走玩幾天行不行?”
“這……小的要跟主子回稟一聲的?!弊o衛(wèi)遲疑了,知道璐郡王跟自家主子很熟,可就這么讓他把雞拿走,自己不好交代啊。
“沒關系,爺親自去跟阿蒙說,不會怪你的?!鳖^一歪,江路會意,上前接過公雞跟在璐郡王后頭走了。
“野橋,去把宮承瑯那小子叫出來,爺請他喝酒。”野橋還坐在雜草里,璐郡王的聲音隔著墻遠遠傳來。
震西侯府。
“祖母,如果去永寧侯府的話,您要給我重新制衣衫,我可不要被那個丫頭比下去。您不知道,宮宴那天,那個女人戴著從來沒人見過的首飾,艷壓全場,我可不要去了讓人笑話寒酸?!标P珍在老曾氏懷里扭股糖似的扭著,目的簡單,要漂亮首飾,要漂亮衣衫。
永寧侯府以關雎的名義,給幾個異母弟妹下了帖子,邀請他們過府一聚。老曾氏本想把帖子扔府門外,被小曾氏勸阻了,連那幾個不清不楚成為姨娘的丫頭也急了。她們心里是很明白的,震西侯府是靠不住的了,自己倒也無所謂,反正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可孩子們不一樣,不緊緊靠著永寧侯,將來能結什么像樣的親事?就算以后去了夫家,有什么事靠老曾氏撐腰嗎?她連宮宴都不敢去!
“時間緊,顯做也來不及了?!崩显蠈@個孫女是真的疼愛,關珍是震西侯府的小霸王,連府里唯一的男丁關云凌都得讓著她,這個名義上還是她的雙胞胎弟弟。
“那我要去‘游鳳閣’挑選,祖母……祖母……”關珍的牛皮糖大法啟動。游鳳閣是近年京城最好的成衣坊,很受追捧,還兼賣首飾,生意很好。
“好好,你們姐妹幾個一起去,都挑好了買?!奔热灰b門面,那就不能只裝一部分,這個老曾氏還是比較清楚的。
“她們也去?。俊标P珍不高興了,她從來不跟那幾個庶女出門的。關珍一直覺得自己是嫡女,震西侯府也這么認為,其他的人見的少,震西侯府的人很少出現(xiàn)在大的宴會上,就算見了也沒有誰吃撐了去跟她爭論這種事。
“一起去?!崩显献屓巳ネㄖ獛孜恍〗?,又派了身邊得用的嬤嬤羅嬤嬤跟著去伺候。
這天謝家四位小姐也邀請關雎一起去逛“游鳳閣”,二小姐謝玉親自到憩園去接關雎?!氨砻眉热换亓司┏?,怎么好錯過‘游鳳閣’的新衣衫,實在不喜歡,出去散散心也是好的。祖母都說了,讓我們每人置一身新衣衫。”盛情拳拳,關雎也就跟著出門了。五個人,歐陽氏大方地讓她們用她的大馬車。
似錦街是跟錦繡街平行的一條路,“游鳳閣”就在這條街上,占了兩間店面,也是兩層。關雎下了馬車,抬頭看著那金字招牌,怎么看都覺得這名字很青樓。聳了聳肩,帶著新月和掛云跟在幾位表姐身后走進店里。
“喲,真是稀客,幾位謝小姐大駕光臨,今兒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啊?!币粋€滿腦袋插得黃澄澄的夫人甩著手帕過來。謝玉玨拉著關雎退后一步,讓謝玉去應付她?!岸妹煤芟硎苓@種高高在上的感覺,讓一讓她。”關雎聽到謝玉玨的低語,撲哧一笑,抬頭又見到那個婦人手帕甩得跟跳二人轉似的,老鴇,這明明就是一老鴇!
那老鴇自稱是姬嬤嬤,把她們帶到了一處大的雅間坐下,又讓人上點心,又招呼茶水,忙乎半天才進入正題。幾個小廝端著托盤進來,上面擺滿衣服,一件件展開讓大家選。關雎倒是沒什么好選的,她跟謝玉潔兩個年紀小些,身量未長,“游鳳閣”并沒有備很多適合她們的衣衫。很正常,不是主要的消費群體,像她們這種年紀,多數(shù)倒是家里針線上的人給做衣服。關雎跟謝玉潔也不在意,坐在一旁看著幾位姐姐挑選衣衫。
“游鳳閣”的衣裙還是比較中規(guī)中矩的,多數(shù)是華麗的宮裝,華貴繁復,關雎以自己“稚齡”看,覺得都顯老氣了。最后謝玉挑了朱紅挑金繡牡丹抹胸廣袖宮裝,謝玉玨挑了蓮花紋鑲金邊煙霞裙,謝玉湘是庶女,很自覺地挑了條粉藍色百疊千葉裙。謝玉潔也要了條百蝶散花裙,既然跟著來,關雎也不好例外,拉著一件繡云紋的羽緞披風,想著是不是就要了這件算了。
“這件披風本小姐要了,收起來?!币宦晪蛇吃谘砰g門口響起,不用看人就可以感受到其刁蠻,傲慢,無禮。關雎幾個朝門口看去,一個穿著藍色褙子的小姑娘,下巴朝天,一手指著關雎手上的披風。
謝玉玨暗道一聲晦氣,擠到關雎身邊跟她說,“這是震西侯府的關珍,我曾經在承恩公府見過她?!?/p>
關雎心下了然,這是挑釁來了,難怪在雅間都有人搶東西。“姬嬤嬤,把披風給那位小姐吧。成人之美是一種美德。我欲仁,斯仁至矣?!焙敛辉诤?。
謝玉卻不干了,“憑什么讓她?關表妹你不要落了衛(wèi)國公府的面子。”
“衛(wèi)國公府的面子不是一件衣衫就能落的,二表姐,我都不在意,您急什么?”關雎慢悠悠說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她。謝玉移開眼睛不跟她對視,嘴里還犟著,“本來就是她無理?!?/p>
謝玉玨是大姐,做起和事佬,“好了,本來就是小事。走吧,我們也出來挺久的了?!币皇掷粋€,招呼另外兩個,擠開堵門的關珍走了,關珍高傲的朝關雎的背影哼了一聲。志得意滿的她沒聽到身后有人低聲說了句,“白癡?!?/p>
因這一個小插曲,幾個人都無心再看首飾,直接走出了店門??粗x玉還是一臉不忿的樣子,關雎想了想,跟她說,“一件衣衫的得失,代表不了強弱。自貶身價在外頭窩里斗,娛樂大眾,才是真的跌份兒。二表姐,我不是傻子?!?/p>
謝玉立刻炸毛,“我好心幫你,你說我是傻子?”
謝玉玨毫不猶豫捂住她的嘴,“你再撒潑下去,就真的落衛(wèi)國公府的臉面了?!敝x玉憋得臉通紅,無話可說。
幾個人正等著馬車過來,就聽到街口一片喧嘩,有人在喊“別跑”,聽聲響是沖著這邊而來。關雎把幾個姐姐扯到廊下,幾個丫鬟也自動地站在前面,雖然除了掛云和新月,其它幾個都瑟瑟發(fā)抖,但還是堅持住,沒跑開。
一個著藍色錦袍的青年跌跌撞撞跑過來,后面一人追著,雖然有護衛(wèi)上去攔截,但那追著的人身手很好,根本就攔不住。謝玉看著那藍袍人,失聲道“豫王世子”,而關雎卻看著撲上去打人的璐郡王嘴角直抽,難怪剛才那聲“別跑”那么耳熟。關雎往后看去,一個小廝領著一隊人過來,她顧不得其它,沖上去抓住璐郡王的手,“正則哥哥快住手,再打會死人的?!?/p>
璐郡王順勢停下手,嘴里猶自說著,“這小子就該死,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爺今天不打死他,誰給三黃填命?”
豫王世子已經給趕過來的手下快手快腳搶走了。關雎覺得有哪里不對,茫然問到,“誰是三黃?”這名字好熟。
“就是三黃呀,我把它送給蜘蛛哥哥了。不過三黃現(xiàn)在也死了,它生是我們家的雞,死了是蜘蛛哥哥家的鬼,蜘蛛哥哥幫它報仇是對的。”關雎這才發(fā)現(xiàn)關刀也在,騎在野橋肩膀上站在路對面,正好心地給她解釋。
“三黃?我們家三黃?”關雎忍不住尖叫,“你為了只雞把豫王世子打成那樣,你是嫌姨母的日子太好過了嗎?”
“確實是,我娘就是太無聊了,給她找點兒事忙活,也好過現(xiàn)在每天在家里發(fā)呆?!辫纯ね蹙尤徽J同地點頭。
“你……”關雎有無語問蒼天的感覺。關鍵是,關刀這樣跟著璐郡王是好事嗎?想想又不對,“豫王世子為什么要殺了三黃?”他是屬黃鼠狼嗎?
“這我知道,”關雎和璐郡王中間擠過來一張臉,“他們斗雞,豫王世子輸了,殺了可憐的三黃泄憤。”
關雎被突然冒出來的人頭嚇了一跳,“你誰呀?”那人正欲回答,被璐郡王一掌推開,“拉皮條的,就是他找豫王世子來跟我斗雞。”
“嗚嗚……”皮條客臉上蓋著璐郡王的大掌,只能嗚嗚表示抗議。
書友評價
拜讀作者宇丹的小說《融化冰心》,讓我深深的領悟到:沒有經歷過失去,就不會懂得珍惜。有的人看你一眼,你再也忘不掉;有的人,一直在你身邊對你好,你卻沒有發(fā)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