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缺草笑著說：“邰科長啊，有你這位忠實的聽眾，我越講越想講喲……”

邰國奮笑著說：“你越想講，我越想聽喲！”

“鄉(xiāng)下父母來看望我了，我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一樣，眼中蓄滿淚水?！迸Ｈ辈莼貞浾f。

邰國奮深有體會地說：“我們長得再大，在父母面前也是孩子。”

牛缺草笑著說：“對對對……近幾天來，我和伍小億住在縣城岳父家的閑置房子里，父母來了，妻子鍋前忙到鍋后，我做下手活；忙了幾冷幾熱后，我便拿酒、找酒具，一杯杯斟給父親喝，直喝得父親話多起來、臉紅起來，直喝得母親把酒杯藏起來……”

“好一個‘話多起來、臉紅起來，直喝得母親把酒杯藏起來’！說得真形象……”

牛缺草繼續(xù)說：“可現(xiàn)在，他們茶飯不思，默默不語，我恨不得站起來，像往常一樣，讓他們開心……忽而又默默祈禱自己快點兒康復(fù)，多盡孝心……盡孝要趁早，盡孝要趁身體好啊，邰科長！”

邰國奮頗受感染，激動地說：“好一個‘盡孝要趁早，盡孝要趁身體好’，很有哲理啊。我說過的，牛老師你來宣傳部，宣傳部蓬蓽生輝，我承認(rèn)說的是客套話，不過，現(xiàn)在我真正感到，你來宣傳部，宣傳部真的是蓬蓽生輝！”

牛缺草真摯地說：“謝謝邰科長抬舉，你的話我很愛聽喲……毛主席講，壞事變成好事，我體會很深。有一個故事說，上帝微服造訪人世間，要求人們說出各自目前最迫切的一個心愿……不知邰科長聽過沒有？”

邰國奮急著說：“你講你講……即使聽過了，我也想聽你講……再說‘書有南北二版’，何況故事呢！”

牛缺草說：“一個剛剛脫離貧困的張三說要發(fā)財，一個剛剛富裕起來的李四說要升官，一個剛剛病愈出院的王五說只要健康?！诵?，則必有我?guī)熝?。’病愈出院雖然已經(jīng)很久了，但痛定思痛，我還是要以王五為師，把健康作為我永遠的心愿……”

錢兵兵不知什么時候來到牛缺草身后，說：“這也太自私了吧，一個人的心愿怎么能只想到自己的身體健康，要想到祖國的‘四化’建設(shè)、搞好沂北的新聞報道啊?！?/p>

邰國奮不懈地說：“小錢啊，我四十多歲，牛老師三十多歲，你二十多歲，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啊……”

見錢兵兵太“嫩”了，邰國奮又“倚老賣老”不客氣，還搭上自己，牛缺草解釋說：“小錢你誤會了，我和邰科長說的是我生病住院的事情……”

錢兵兵大驚小怪，一驚一乍，說：“有病啦，住院啦，病得不輕嘛。什么病呀？不是傳染病吧？”

牛缺草并不計較錢兵兵的態(tài)度和問話內(nèi)容，簡單說了醫(yī)生心不在焉誤診病情，自己沒有看病經(jīng)驗麻痹大意，院方讓實習(xí)醫(yī)生把自己的血肉之軀當(dāng)作“實驗標(biāo)本”，致使小病延誤成大病，小手術(shù)變成大手術(shù)……

邰國奮說：“我老婆就在人民醫(yī)院工作，說醫(yī)生‘草菅人命’一點兒都不過分。”

牛缺草怕“禍從口出”，望著錢兵兵，唱起了“高調(diào)”：“現(xiàn)在好啦，醫(yī)療戰(zhàn)線在竭力提倡醫(yī)德了，公費醫(yī)療制度改革聽說也要開始了，人們對疾病重視程度也日益加深了，當(dāng)年給我延誤病情的冰山正在消融……”

“牛老師出口成章??！”邰國奮夸贊道。

“謝謝邰科長信任?！迸Ｈ辈菪πφf，又望著錢兵兵，“但是，‘好了瘡疤不忘疼’，痛定思疼更后怕。為了讓我的痛苦經(jīng)歷不在他人身上再現(xiàn)，愿這種冰山真正消融，迅速消融，徹底消融……”

中午，回家查了資料，牛缺草才知道，燕尾港鎮(zhèn)位于江蘇省灌云縣的最東端，是離該縣縣城最遠的一個鄉(xiāng)鎮(zhèn)。周圍是大片人煙罕見的鹽灘，沂河和沭河合二為一，就是從燕尾港鎮(zhèn)歸入大海的。

該鎮(zhèn)常駐人口一萬多，其中六成人以打魚為生。剩下的四成人中，二到三成人是做海產(chǎn)品購銷和運輸?shù)?，剩下的一成人是打零工的。該?zhèn)人的飲用水是從深達一百多米的地下抽取上來的，即便如此，喝起來仍然有一股咸咸的味道；而蔬菜和糧食則是由周邊的農(nóng)產(chǎn)區(qū)供應(yīng)的。

燕尾港位于被譽為“蘇北黃浦江”的灌河入?？诎及渡钏?，海域漁業(yè)資源豐富，開山島周圍是著名的開山漁場，盛產(chǎn)鱸魚、鯧魚、馬鮫、帶魚等六十多種海產(chǎn)品，還擁有蘭哈、牡蠣、蟶、螄螺、彤蟹等近海生物資源。

燕尾港的野生動物有黃鼠狼、野兔、狗獾、狐貍等，鳥類有麻雀、燕子、黃雀、布谷、野雞、野鴨、啄木鳥，鴿、貓頭鷹等。每年深秋有大雁、大鴇、蒼鷺、丹頂鶴、小天鵝等東部沿海灘涂棲息，大雁初見一般在10月上旬，最早在9月20日左右，最遲在11月上旬。

對這一點，牛缺草感到很熟悉，因為“挑戰(zhàn)”華羅庚“北方大雪時，群雁早南飛；月黑風(fēng)高夜，怎得見雁飛”的緣故吧？

布谷鳥始鳴一般在5月中旬至6月上旬。每逢閏年的7或8月間，鯨魚從燕尾港沿灌河隨潮水而上，群鯨長二到三里，直游四十公里左右，至龍王廟然后回歸大海。民間傳說為鯨魚拜龍王。

教師出身的牛缺草經(jīng)常會把“備課”運用到其他方面。會前，盡管不講話，他“備會”，偶爾領(lǐng)導(dǎo)或同行叫他說幾句，他張口即來，頭頭是道，被認(rèn)為“口才”不錯。其實，全是之前準(zhǔn)備的。

一次次嘗到“有備無患”或是“有備獲贊”的甜頭，便經(jīng)常在“備”字上狠下功夫。用牛缺草的話來說，在之前“備”的時候吃點苦頭，之后就會嘗到甜頭；先苦后甜，結(jié)果是甜，越想越甜；先甜后苦，結(jié)果是苦，越想越苦。

人生經(jīng)歷也是這樣，早年家境不好，吃點苦頭，后來嘗到甜頭，感覺人生是成功的；早年家境好，遍嘗甜頭，后來變故了，老來吃盡苦頭，感受世態(tài)炎涼，感覺人生是失敗的?？偠灾?，這個中午，牛缺草是辛苦的，沒睡午覺就是明證。

下午一上班，錢兵兵和牛缺草一前一后來到新聞科。錢兵兵神秘地說：“下午費稍一般不來上班，要么是喝醉酒了，回家休息，要么就是賴在人家采訪單位不走，打牌，聊天，等著晚上續(xù)一頓……”

牛缺草笑著說：“人人都懂得開始，但是不懂得‘適可而止’——也就是什么時候結(jié)束?！?/p>

錢兵兵提醒說：“費稍最厭惡在我們辦公室和其他科室人員聊天了?！?/p>

牛缺草想到上午和邰國奮聊到下班時間，說：“人家來我們辦公室了，想了解一些事情，能叫人家走嗎？”

錢兵兵神秘地低聲說：“他主要怕別人在背后說他的壞話?！?/p>

牛缺草高聲說：“他有什么壞話怕人說嗎？再說了，‘誰個背后無人說，誰個背后不說人’?。俊?/p>

錢兵兵更神秘地說：“他啊，部里人說他的‘保留話題’就是‘花癡’啦、‘窺陰’啦、‘有償新聞’啦，等等，說到女人就是人家怎么勾他、他怎么勾人啦，多啦?？磥恚銈儌z人還是說了他了……你們上午說他什么呢？”

牛缺草小心地解釋說：“上午下班時候我就告訴你啦，主要說我‘不幸得了闌尾炎、差一點兒見老閻’啊！”

錢兵兵警覺起來了，問：“‘老閻’是誰?。磕膫€部門的??？”

牛缺草笑了，說：“閻王老爺啊，還那個部門的?！?/p>

錢兵兵惱羞成怒，不高興地說：“閻王老爺，我當(dāng)然懂。我好心提醒你，邰國奮不是個東西，自恃教師水平高，瞧不起部里幾個部隊出生的人，更瞧不起部里幾個比他年輕的人，扭扭捏捏，整天擺出教師教訓(xùn)人那一套，想打牌，輸牌就來火，輸錢更來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