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走？”

“就算走也得等老頭子我換身衣服啊！我說你這毛頭小子好歹是大家大戶出來的，尊老愛幼這點規(guī)矩都不懂嗎？你一盆冷水把我潑起來也就算了，連件衣服都不許我換？”

許是氣急了，白胡子老頭也顧不上害怕緊張，指著他嗷嗷叫喚，年近七旬還這般精神矍鑠，宋行水對他的醫(yī)術(shù)有了些許信任。

一邊小聲嘟囔著一邊去衣柜里拿衣服，身上附帶的水隨著他行走在地上迅速凝合成細細的水珠，大熱天的他渾身冰涼，鼻尖發(fā)癢，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耷拉著眼皮隨手抓住一套衣服，也不管什么顏色款式，往身上一套，跨上醫(yī)藥箱就往外走。

看到倒在地上的兩扇大門，白胡子老頭氣的胡子都在顫抖，回身對著宋行水的胸口給了一拳，結(jié)果人家沒什么事，他的手疼的不得了，肉眼可見的開始泛紅，那感覺，就像一拳砸在石頭上一樣。

“老先生請，損壞的東西等您給在在下的小姐診治完，在下會讓它們恢復(fù)原樣?！?/p>

白胡子老頭抱著手冷哼一聲，道：“你最好是說話算話，你應(yīng)該知道，學(xué)醫(yī)者，能治人，也能殺人，你……”

“老先生慎言?！?/p>

宋行水冷眼看著他，眼神空洞沒有絲毫溫度，嘴角勾起的淡笑也讓人莫名害怕，白胡子老頭輕咳一聲，不想活了大半輩子被個毛頭小子嚇住，佯裝鎮(zhèn)定道。

“老夫素來行善積德，傷天害理之事就算你求我，我也是不會干，小子，慶幸吧……也不知道是吃什么長大的，骨頭這么硬，哎呦，可疼死我了……”

后面的話宋行水裝作沒聽見，起初還跟在他身后慢悠悠走著，再著急也沒催促，后來實在是太過擔心辛桃的狀況，干脆一把將人拎起，飛快回到別莊，用的時間連前半程的一半都不到。

雙腳懸空的感覺真真是嚇壞了白胡子老頭，以至于接觸到地面的時候還有點恍惚，瞪大眼睛不停的給自己順氣，調(diào)整呼吸，良久才緩過神來。

想他風光無限大半輩子，怎么也沒想到有一日會這般狼狽，天大的委屈……他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臭小子，你給我等著！

“老先生?！?/p>

辛桃靠在床邊，滿懷歉意的看著他，不好意思的喚了一聲，另一邊抬手擰了宋行水一把，請大夫不能好好請嗎？人家又不是沒長腿，直接拎過來算怎么回事？

白胡子老頭循聲看去，兀的一愣，別的他倒沒覺得有什么，只那雙眼睛，靈動非常，像一頭……鹿。

宋行水側(cè)身一步擋開他的視線，長劍勾起他放在一旁的醫(yī)藥箱，另換了個地點，冷然笑道：“老先生是自己過來，還是在下請您過來？”

白胡子老頭干笑幾聲，靈活起身，想著拍拍身上的塵土，頭一低，整個人都愣在了原地，鮮亮的色彩晃的他眼生疼。

難怪一路上路過的村民都以異樣的眼光看著他，方才著急加生氣，也沒仔細看，莫名其妙穿了套大紅色的長袍出來，這下沒臉見人了！

宋什么的臭小子，也不說提醒他一句，他一世英名啊，毀于一旦?。?/p>

“老先生，他魯莽慣了，冒犯了您，我替他跟您道個歉?！?/p>

白胡子老頭擺擺手表示無事，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坐到床邊，看了眼她的腳踝，原想伸手摸摸看骨頭有沒有事，奈何宋行水防賊一樣的防著他，愣是沒敢動。

“這傷應(yīng)該有一日之久了，姑娘可曾上過藥？”

只看就能看出傷了多久，辛桃不禁挑眉，這老頭還有點真本事，并非尋常所見的鄉(xiāng)野游醫(yī)，靠坑蒙拐騙糊弄老百姓。

“上過一次?！?/p>

白胡子老頭正在翻著醫(yī)藥箱找治跌打損傷的藥，聞言詫異抬頭，伸出根手指道：“只一次？”

辛桃點點頭，她上藥的時候伴著靈泉水療傷，效用自是強上十倍百倍，若他什么也看不出，她倒還好忽悠，如今卻是無法說謊了。

“什么藥這么神奇？老夫自幼背著醫(yī)藥箱隨師父行走江湖，在這石頭村也住了小半輩子，還從沒聽說過什么膏藥有這般效用，用過一次就能消腫止痛，小女娃莫不是以為老夫鄉(xiāng)下人沒見識，故意跟老夫開玩笑呢吧?！?/p>

辛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您算得上是我的祖父輩，又大江大河走過多年，我是不是在跟您開玩笑，您應(yīng)該一眼就瞧的出來，實不相瞞，這藥膏是我自己照著醫(yī)書配的，也是第一次嘗試，真沒想到效用如此之好?！?/p>

白胡子老頭兩眼放光，把醫(yī)藥箱從腿上拿到一邊，靠近輕聲道：“這醫(yī)書叫什么名字？你偷偷告訴老夫，老夫絕對保守秘密，不讓其他人知道?！?/p>

“并非是我不愿說，都是多年以前的事了，我也記不清了，老先生對歧黃之術(shù)如此偏愛，想必也看過不少古書醫(yī)書，說不定配方就藏在里面，只是老先生看的太快錯漏了?！?/p>

撒起謊來氣定神閑，面不紅心不跳的，令人不信也得信，宋行水心存疑惑卻也沒有問，她說什么就是什么，雖然他從未聽說辛大小姐有看醫(yī)書的習慣。

白胡子老頭拈著胡須想了半天，家里珍藏的醫(yī)書他都快翻爛了，有一些甚至能倒背如流，確實有幾個配方是有關(guān)于跌打損傷膏的，需要的全都是最基本的藥材，效用肯定沒有很高。

算了算了，想也想不到，大不了回頭再重新翻看一遍，這一次，一定連邊邊角角的地方都不落下。

“老先生，她的腳有沒有什么大問題？您再仔細瞧瞧?！?/p>

思緒被拉回，白胡子老頭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碰都不讓碰，他哪知道有沒有大問題。

這些話也就敢想想，真要他說也說不出口。

“受傷的地方已經(jīng)消腫，姑娘的臉色看上去也紅潤不少，脈象平穩(wěn)，并無大礙，好好將養(yǎng)幾天便能痊愈，小女娃，娃了不得啊，只憑記憶就能配出上等的藥膏，天生的學(xué)醫(yī)料子，有沒有興趣……”

辛桃訕訕一笑，那些晦澀難懂的醫(yī)書她可看不進去，老老實實坐著學(xué)習更是想都不要想。